湖畔感怀


良好的下午，热气蒸腾，如尘土
一阵阵，涌向精致如嘴的湖

风依然不大，圆溜溜的石头，也是加重的
光团。或将被一个埋头走路的少年偶然想起？

果真，昏黄的油灯中
他写下数行这样的铅笔字：

它稳稳地停在水上，水纹
一圈圈松开，仿佛念想，相互完成

它们会因此获得自己的一生吗？
他为这样的发现而苦苦伤神

此后，他每天去那儿坐坐，也想想别的
仿佛暗处的小溪，一次次滑动并解释它自己




半屏山独坐


坐在断崖的边沿，内心平静而无边
我意识到，海——就发生在这里

风也不大，却可以将波浪从无推向有，之后
形成陡峭的力量，迫使岩层在海水里突然骨折

必然地，也会在我的脸上骨折一下
疼痛几乎令我失去意识，

但很快，空气就会上涨，漫过头顶后
空气的里面开始分泌鱼群

他们游得自在，有时候结成云朵
接近来，与我交谈。他们告诉我

断崖处唤作半屏山。倘若真如其所说
半屏山是半座山，另一半又会藏在哪里

这时，谁也没有说话。我们面面相觑
只有寂静的木栈道，卡在正午的反光里





我们所谈论的夜晚


溪水已经生成，从门口抵近
流经脚趾时，冰凉的电感

开始修改你的人生。你挥动手臂
手臂缩短，细小的部位生成

接下来都顺理成章
是的，鱼！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波浪
上涨。夜，开始上涨

一切进入紧张的时刻
也是水珠掉落前最后的时刻

你从没注意到我们。只见你一头低，
掀起一股巨大的泥浪

你走后，小溪便永久留下了
再不多久，溪口筑起码头

在那里，谈古论今，我有我们的方式
可是对于你，我们又该如何谈起




我们用酒度过一个午间


冬日的街道，熙熙攘攘
也恰好让我听见了屋内的寂静无声

在窗台，当我意识到其中的某种幸运
手里的这杯小酒也似乎有了别样的味道

彼时，你加入，说愿意同我一起，用剩下的寂寞
来养护这杯小酒和它衰老的反光。我们坐好

渐渐感受到，杯中飞出许多香味的小鸟。它们
扑朔着翅膀，萦绕于四壁和书页之间

如果偶然以温润的触觉降落在你的舌心。你会喝下
或者接连喝下，喝得全身滚烫，并散发同样的香味

那么，我们会骑上它们，有时也会成为其中一只
羽毛着火，且跌跌撞撞地飞出这个午间




桂香的时节
 


不能出声，闻——
桂花开了好一阵了。因为有些远
香气传到窗户时，已经淡极了
遂想起昨日，我与丈夫出门散步，途径那棵桂树
树很大，桂花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地
踩上去，软软的，还发出呲呲的声音
那时，我们站了一会儿，桂香从鼻尖
一丝丝的，迅速落了下去
 
“窗前冷，别呆太久”
丈夫不再直接问我的病情
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仿佛风，慢慢地吹过纸沿
几个月了，他看起来
又苍老许多
 
“嘘，别出声，闻——”
此时，他正搂着我的肩膀
听了我的指令，他笑了，然后闭上眼睛
我俩站着，闻着，静静的
仿佛这个季节，很快就要过去……




小犀湖


再往里，夏日的腹部
会更凉，也意味着
更多的灌木和虫声
会团团涌入我的深处

晴朗夜色，没有湖面
会再次离去。我因而心安
并私密地视其为风的肌肤
——真是适合出神的片刻啊

但毕竟不早了
道路缠身，沿途的灯光
逐渐暗下。妻子
一定不知道我此时的相遇

电视机前，她仍迟迟地
等候着，仿佛还有几十米
榕树的拐弯处，会层层挤出
我们蓝色的小屋




途中


雨中的拱桥上，一列火车停着
仿佛还要停一会儿 
车厢，人们已经不再相互搭话
漫长的静默之后，灯光受冷

秋天也从桔子剥皮的味道中
缓缓降临。我呢？噢……我紧了紧外衣
正翻看着一本并不厚的书《别处的意义》
（偶尔也会望着窗外出神）

现在，只有锃亮的钢轨还在密云下
小心地交错着。天色越来越暗
没人注意，消失在雨中的
那列火车上面，也载着我




雨夜晚归


雨又下了好一阵了。凭借
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
雨水，三三两两地滴打着
被行道树遮盖的马路

伞，又忘了带
古旧的围墙下，你沿着
浓黑的影子慢慢行走
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家里的窗户已然暗下了
穿过潮湿的花圃
寂静里，你按响
冰凉精致的铁门

不一会儿，黑夜里走来
半醒的母亲，她蹑蹑地
开了锁，对你的晚归    
并没有过多询问




雨夜


坐着坐着，雨就来了
像一种情绪，淡淡地笼罩着
他终于确定，那是一片
在黑暗中痛苦点头的叶子
 
啪，啪，啪......
声音沙哑，短促，冲不出喉咙
此时，人群已经散尽
稀疏的枝叶下面，偶有
 
下班回来的自行车划过积水的马路
他没有在意，什么时候雨歇了
屋里的灯光仍未亮起
好像家具还停在熟悉的位置
 
楼下，儿子已不再为白日里食言的事情而赌气
“爸爸去哪儿了？”
仿佛清晨的风，正缓缓地
吹过湖域上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