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炊烟

麻雀们还在飞
把灰头土脸的名字
反复提起

从房屋到天空，一路警惕
找不到安心的理由

作为替身
叫来朝阳和暮色
漫天云朵无处安放
谁的归途，又远了一截儿？

2水井

都走了，扁担立在墙角
面壁，摇摇晃晃的存在感
已经衰老
一对钩子挑起灰尘
无望地凝视着空
而水龙头不空

打开时欢笑，闭合时等候
一个弯弯的影子
不再来敲门

3真实

村人在转角处潜伏
把乡音射出
即使恍惚间错认了乳名
防护罩，瞬间破碎

“那是谁家的小谁”
轻轻颤抖，在空气中远远摇晃
像迎接，又像是送行

4麻

理粗麻，必然要粗鲁些
受得了风吹日晒
经得起敲打和撕扯

细麻
纤小柔软，甚至无痕
不可思量，一碰就断了

我不敢动弹半分
生怕水滴被薄情冻结
躲在暗处的利刃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5传说

神秘是黑夜的面纱
让语言掀起一角
之后，所有的星星都在梦中解脱
四野的植物搅动低矮的风声

仙人用衣袖收走彩云
小虫扣响月光
去倾听幼童唇角飞出
一个个模糊的英语单词

6趣事

捧着小瓜去池塘
水，一圈圈拨弄垂柳

白色的船像鸭子，鼓动单音
波纹般荡向白云

有一朵黏住原地打转的猫尾巴
在水泥广场上
一圈圈扩散，填满被幼儿和老人望断的街道

7邮票

给思念贴上标签
一枚不够的话，就多试几次

从内心喷发的字句
都会真挚，强烈，如火如荼

如果非要隔着三秋
如果原始的干净需要被发现并珍视
请开启，而不是封印

8蝴蝶之翼

只知，是寻一朵花
未知，是一场穿越时空的风暴
树荫里的蒲扇走走停停
接纳蝉鸣的探望

日头毒辣，敲打土地
把一个人死死包围
突然，生疼的骤雨划过
像划过脸庞，仿佛静悄悄的

9唠叨

“又出去吃饭？少喝酒”
“早点睡觉，别总玩手机”
“马上五分钟了，打电话太贵”
“家里的鸡下蛋了，回来拿点？”
“最近挺好啊，没生病，真的挺好”
“我不难受，再陪我说几句，我就走了”

北风吹过坟头草，吹响圆月抱紧的窗棂

10老屋

记忆是死撑的最后一口气
把怀里的温度送走后
光秃多年的头顶又长出头发
仿佛二八年华

关于骨质疏松和脊椎断裂
甚至胸膛破了一个窟窿
仅剩一颗牙齿的大门
没说话

麻雀飞来
在她坍塌的肩膀上
日复以日，向着村口叽叽喳喳

2019.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