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童年

爷爷奶奶也记不得我的生日
只知道那一天月亮特别的圆
下了很大的雪
我们一家人都是朗生
被称作是会说话的工具

童年的记忆是模糊的
我甚至已经记不起阿爸阿妈的模样
阿妈生下妹妹不久就因为风寒去世了
那年她才27岁
没有多久阿爸也因为一场疾病走了
那年他31岁
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四处漏风
低矮的小屋和墙上空空的糌粑袋子
妹妹在饥饿中哭声越来越小
第二天奶奶悄悄地擦掉了眼泪

10岁那年，我被卖到拉萨
我偷吃过地里没有成熟的豌豆和青稞
我啃过别人丢掉的骨头
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
就是饱饱地吃一顿
然后在温暖的房子里美美睡一觉

浴火重生

1959年的那个春天
地契在火苗中灰飞烟灭
我们家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土地
爷爷高兴得爬在地里大哭
奶奶让我使劲地掐他的手
一次次问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她说党是我们的恩人
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

在希望的田野里
我撒下了千万粒的青稞
看它一天天发芽、变绿、长高
我心里美滋滋的
它们像我一样快乐自由地成长

我开始学文化
第一次会写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看到汽车
第一次吃到白花花的大米
那个香啊，那个甜
那是春天的感觉
那是幸福的味道


当家做主

我终于直起腰了
终于不需要见到达官贵人吐舌头了
我勇敢地举起手
投出了自己庄严的一票
那一刻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扬眉吐气

除了爷爷奶奶
我不需要再经过谁同意
我和我爱的姑娘自由结婚了
当我把她拥入怀里的时候
那是家的感觉

我们经营着生活
看着满满的粮仓和肥硕的牛羊
心里十分踏实
我清点着每一年的收成
谋划着遥远的未来

人到中年

改革的东风吹到了高原
当女儿呱呱坠地的时候
拉着她胖嘟嘟的小手
我想起了夭折的妹妹
和天堂里的阿爸阿妈
他们要是都还活着
一家人该有多幸福啊

时间在一天天地飞逝
爷爷奶奶走了
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考上了第一批内地班
我去工地上打过工
我在职业学校学过厨师
我买了一辆卡车
开始跑运输
一万，十万
我们奔跑在小康的路上

女儿考上了华西医科大学
后来成了市医院的一名医生
家里盖起了三层小楼
宽敞明亮的房子
让我又想起了60多年前那个稚嫩的梦
如今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幸福的晚年

老伴去送小外孙上学
我去龙王潭跳锅庄
当音乐响起
欢乐在广场上飞舞
笑容荡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拉萨日新月异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
各种各样的汽车跑来跑去
我刚到拉萨的时候
怎么也不会想到它今天的繁华

女儿说我的免费体检报告出来了
除了血脂有点高啥毛病也没有
茶几上摆满了糖、水果、饮料
我还是喜欢吃风干牛肉
再加一小瓶二锅头
我咀嚼着一生的酸甜苦辣
而今只有甜甜的感觉

六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
收音机里响起了一首老歌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
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我有点飘飘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