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帆

当你卷进一座城市
每天潮起的清晨
退潮的黄昏
它马达强劲的心脏
密布身体的筋黑裸露的血管
血管就快要炸裂
向外喷射
不可阻挡的人流和车流的血液时
每一座城市都在满帆

楼船高高

你被吸入一座城市
每天鼓胀的空间
压扁的时间
当它蠕动弹跳的胃
排列整齐咀嚼的钢铁的牙齿
牙齿就快要崩断
向外吞吐
不能封堵的钢筋和水泥的粮食时
你已经相信：
每一座城市都是把桅杆插进天空的楼船

奇点

你必须得后退
退缩到一座城市膨胀的奇点
就像我从电梯升降的十一楼
倒退到双脚攀爬的五楼
我的父亲从踩过的预制板面
倒回去木质结构的板房

从电灯退化到油灯
从机器蜕变为骡马
从手机微信回拨为飞鸽传书
从电影大片溯回到京剧脸谱
打碎一座城市
星系一般不可逆转的吸附
逆转为
流星一样逃逸在旷野的村落

推到、重建
重建、推到
剩下大地空旷
等待垒积的泥土孕育出历史的奇点

行驶在历史大海中的航船

等待构木为巢
结棚而居
等待部落战争
筑垣为城
等待爆炸奇点的历史
翻滚城市文明摇篮的大海
起锚良渚、三星堆、石家河、殷墟的古航船

等待王城、诸侯城、采邑城
星罗棋布
等待铺长城为龙骨的巨型龙船
横空出世
当澎湃历史的大海
反复拍打出一幅波光粼粼的《清明上河图》

站立大地辽阔无边的甲板
我更加确信：
每一座城市都是——
行驶在历史大海中的一艘航船

甲板上的星空

我赞美驾驭大地航船的
老水手
勇敢、坚定，见证风暴的
历史
让屹立古城墙的老船身
爬满通往未来的不朽神话
在阆中，在洛阳，在西安

我赞美领航的永不弃船的
年轻船长
复兴梦想。让触礁粉碎的
航船
用痛苦的碎片重铸船体
重新竖立起高高的桅杆
在汶川，在唐山，在南京

只要历史的大海不会沉沉睡去
就会新驶出一艘艘崭新的航船
像今夜,我在打包一座老城的新城
新城的新区，一幢28层高的新楼
瞭望大地的甲板
无数星星的灯盏正冉冉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