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黑电话
是不想把坏脾气
立刻
通过声音
传到你的耳朵里
你的一句：
“他回来拿几件衣服”
我的情绪就激烈到
要爆炸
忍了又忍
想了又想
不断膨胀的怒气
仿佛要冲破喉咙

你对儿子的疼爱
似乎偏心及左
你肯定觉得
理所当然
你什么时候能想起
你还有四个女儿――
和你共苦长大的女儿们
小小年纪
家务农务样样拿手
学习从来是别人家孩子的模样
人小心多
从来都知道――
体谅父母不易
满足拮据生活
学着――
有骨气
争口气

没有体验过当父母的心情
不过
我知道
你这个父亲
很苛刻
很坏――
至少对女儿们是这样的
儿子
你求了又求
才珊珊来到你的怀里
女儿们
你是嫌多的
后来说起
我和妹妹们
是要抱给别人家来着
怨是真的
很多次
都怨你为什么不给人家？
或许
与于我们
给，会好一些
得而不爱
或许比不上
不爱放手
你的漠视
会比别人的不爱
来的要疼

你常说
女儿们不顶事
老了
得靠儿子
媳妇就是摔盘子
老了
也能一日三餐
吃点热饭
女儿
是泼出去的水

我有记忆的时候
咱们就借住在外婆家的村子
住别人家不住的石头窑
破窗子破门
开缝的墙
可以放进去我的小手
有几次的记忆是
我在炕沿上坐着
老鼠在地上端坐着
东瞅西瞧
小妹出生的第二天
一只老鼠差点
咬掉她的一只耳朵
妹妹们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母爱父爱
对她们来说
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是
长大后的她们
不爱回家

弟弟出生的那天
你开心
我们也开心
终于
可以抬头做人了
可以回到自己的“窝儿”了
没有儿子
对于你来说
是天大的事
是屈辱的
是低人一等的
我和姐姐更小一点时候
就知道
要让着所有的别的孩子
要听话
要懂事
要能干
要争气
不能好吃
不能要钱
不能要新衣服
甚至
不能要文具
……

五年级下册的时候
我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新课本
第一次买到自己的习题册
第一次买了一本书――
《应用题大全》
第一次去镇子里上学
第一次班里人数超过二十个
第一次写字帖
……

穷困的生活
日子过的也很开心
我们假期总干农活
――寒假，暑假，周末，五一，十一
都是我们的劳动节
在村里读书的时候
农忙的时候
我和姐姐每天都请半天假
轮流干活
更忙的时候
我们就一起请假
那时候
懵懂无知
单纯又单蠢
你的话
我们很听
没有抱怨
没有不愿意
庄稼收成好就好

我们姐妹打小都知道
一定要
护着弟弟
让着弟弟
什么都让――
吃的
喝的
穿的
用的
什么都替他做
天冷
背着他上学
下雪的时候
和姐姐拉着他在雪地滑走
早上上学早
给他穿衣服穿鞋
他没干过活
没受过穷苦
作为你们的第二个孩子的我
也就和他差了五岁而已
九岁的我可以抬水放火
四岁的他不可以
十二岁的我可以点玉米籽儿
七岁的他不可以
十五岁的我抱着稻捆子满头大汗
十岁的他还不能抬水扫地
十七岁的我已经是做着所有的家务农活儿了
十二岁的他
依然不会扫地
不能抬水
不能做任何事
也不会认真念书
那么爱读书的姐姐
因为你的一句话
和
一个不好的脸色
初一初二辍了两次学
终于
还是认命
离开学校
帮你们在家里干活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过早的学会了看脸色
和体谅父母
又过早的结了婚
生了孩子
生活总是很多麻烦
她没怎么舒心地过过日子
一对龙凤胎
像阳光
照亮了她的天空
笨拙如我
不懂得你们的低语和脸色
在学校
很用心的看书上课
在家里
很认真的做家务
在地里
也踏实地劳作
开家长会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个念书的苗子
在地里干活，你又说我将来是把务农的好手
为此我还沾沾自喜过
被表扬
很好

一直以来
你总是让我们低头
在大人跟前低头
在别的亲戚家的孩子跟前低头
在邻居家的孩子跟前低头
为此我每年都和你对着干一次――
你让我和姐姐
给你的二哥我的二爸家打稻子
我不同意
因为要等价
他们家两个人给我们家干活
我们家两个给他们家干活
姐姐总是懂事
逆来顺受
我犟脾气
你骂我
不给我吃饭
我都同意
就是不去帮干活
我们的自卑
你从来不知道
也不关心
我的老师也不相信
一个总考第一的学生
会自卑

我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读了211的大学
这些路
是我自己选择的
也是我努力走成的
我的生活越来越好
我们家也越来越好
钱有了
我们都长大了
你爱弟弟
你为弟弟着想
我们都知道
也理解
也同意
只是没想到
前一个电话
弟弟告诉我
他在路边等你
一会儿去买手机
后一个电话
你告诉我
弟弟只是回来拿两件衣服
你认为
我愚蠢至此吗

我如此生气
你竟哄我如此
――
给弟弟装修房子
你说你的钱暂时不够
拿了我的信用卡
你自己连个午饭都不舍得在外面吃
却能满足弟弟所有要求
买手机
还每个月补贴几千块生活费
回家四个月的我
不上班，不挣钱
给你买衣服
买被子被套
买菜
你都不记得问一句
你还有钱吗

我的心绝望至此
我不能忍了
我想离开
我想着
以前属于我的
和以后属于我的
你都拿去
而我
从此不回家
从此不联系
从此结束我们的一切关系

或许是上学的原因
或许是看书多的原因
我从来不知道逆来顺受
我从来不是无动于衷的人
我从来不想后果
你要原谅
没有这股气
我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我读不了那么多的书
你或许会后悔
让我读那些年的书
对不起
我真的
不能装作不知道
你的爱
讲条件
是我们终了此生
得不到

天真吗
是的
冷酷吗
是的
不孝吗
是的
我都承认了
我想远离这一切
远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