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亲出殡及赙仪先生

1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他孤单的走了
在没有一个儿子接他过年的春节里
在没有一个儿子在他床前守孝的春节里
（虽然老人有三个儿子，又都住在他近旁。）

2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经过了6个小时的长途跋涉
终于在黎明时到了家
大年初一时到了家
生养父亲的家
——梁小村

3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这里
给了他生命
给了他贫穷的家
给了他善良有病的妻
给了他的生命的不断延续
(三个儿子，一位女儿；四位孙子
二位孙女；还不包括女儿的2位孩子。)

……

4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在众人杂乱的脚步声中
在纷纷攘攘的说话声中
东方悄无声息露出了鱼肚白
美丽的红霞残忍地在鱼肚皮上
划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笔直地横卧在
田野上的合阜高速公路
犹如雾气中的一条巨龙
睁开惺忪的碗似的巨眼
在“血”中舒服地摇头摆尾

5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静卧着沉睡的村庄醒了

空旷的田野里
鸡声扶着孱弱的晨光
在料峭的空气中颉颃
突然
霸道的土狗们咬死了鸡鸣
……

寒冷的晨光中
黑而胆小的蓇葖
正瑟瑟发抖地抱住遒劲的枝条
宛如捧在顽童手中的小蝌蚪
扭动着可怜巴巴的黑色的身体
发出无声的哀求
枝头上跳跃着的麻雀，喜鹊
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了
好像正在为去世的父亲难过似的……

6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房屋渐渐地现出了清晰的轮廓
草房，瓦房，平房已绝迹了
只有在村庄最高的地方才能见到老宅残院
但大多也叫勤劳的乡亲们种上了蔬菜瓜果
二层楼房也如夕阳下的老人，已老态龙钟了
一律的都是三层崭新的红色楼房
一般的是在家种地盖得
也有家里有老人
孩子又在家上学的打工者盖得
但全村要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盖新房子
只因在外面已经买了商品房
如在镇上，县城，省城及大城市
(就跟我们兄弟三人一样
都在外面买了商品房)
……

7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赙仪先生：
（满脸的肥肉堆笑地）
疾步地迎向死者的大儿子；
一边握着手一边说：大兄弟，
（和死者的大儿子是平辈)
邻甲：已把灵棚搭好了；
邻乙：已把锅灶架好了；
邻丙：已把阴阳先生也请来了；
邻丁：已把女儿请的响寿班也接来了；
……

众位邻居把您家的老宅子上都
清理干净了，待客的地方也清
理出来了；该办的都已办齐了。
就差待客了，您看怎么安排？

8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唢呐声和着阳光在悲伤的吹着

大儿子：
（随和地）不是有专门承办酒席的吗？

赙仪先生：
（堆笑的)有！有！

大儿子：
（阔气的）
那酒席吗；
嗯，就办最好的吧！

1000元每桌
（家乡普遍的是200元或500元每桌)

中华烟每桌1条
（家乡普遍的是50元或80元每条)

180元每瓶的海之蓝酒随便喝
（家乡普遍的是10元或20元每瓶)

……

总之，
办最好的；
您就快安排吧！

9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赙仪先生：
（心里默想）乖乖，
我要有这样的儿；
死了也闭眼了!

怎么好桃子，
都在别人的篮子里；
我，我，我……的命苦啊！

赙仪先生
想起了给自己的父亲办丧事
由于，母亲走得过早
父亲把他们姊们几个
含辛茹苦地拉扯大
又把大家都成了家立了业……

最后父亲走的时候
想要一口12节圆木的棺材
那几个姐妹都不问
落得自己欠了一屁股债
当时又才娶了二房儿媳妇
哪里有钱还帐呀
口里攒，肚里省
还了7，8年才算还完
现在想想还不寒而栗
债多真压死人呀
……

10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赙仪先生：
（耿耿于怀地）
在他帮忙把丧事办完之后
越想越觉得难过……
一次晚饭饮酒过后
遂中风……

落下了毛病
“啊，啊”口型不断
并余生都保持着“啊”口型
临死前，还“啊，啊"连续个不完
……

11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赙仪先生的老伴：
（又气又心疼地)
急得张嘴就骂：
你个老东西；
知足吧，快85岁啦；
有钱儿孙不孝有什么用：
生前不孝敬老的，
死后花大钱办丧事给活人看，丢人！

老张家三个儿子
连房子都不给老人盖三间；
死在外面就不说了，
来家了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魂野鬼；
就连自家的祖坟都进不去！
……

12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看你，
自从到老张家办完丧事后，
把你嫉妒成啥样子；
张家老头70岁就死了！
听说几个儿子都不问，
还被冻死在租得一间民房里；
真是造孽啊！

还不如喂几头畜生；
畜生们还不嫌弃家贫，
还知道跪下谢母恩呢。
我俩个儿子虽然没有钱，
但他们对你都孝顺；
再等上几年，
我就去陪你，
老东西！
……

“啊"口型闪电般地合上了
……

13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在唢呐的悲声中
在飘来飘去的孝布中
在孩童们的高声吵闹声中
在女儿抚棺不让走的呼天抢地的哭声中
在三位儿媳妇瞎“哼哼”的哭声中
在妯娌们只听“哼哼"不见落泪的干嚎中
在随着几个儿子给抬棺的跪谢声中
在随着大儿子摔盆仪式的碎盆声中
在随着阴阳先生的一声“起棺”的喊声中
父亲的棺材缓缓的升了起来

16个抬棺人
缓缓的抬起了
最好的12节圆木棺材
了却了老父生前的遗愿
达到了，老叔想要的要求
（棺材铺里最贵的：4.5万元整！）

14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大儿子身穿重孝
扛着龙头幡走在棺材的前头

二儿子身穿孝袍
扛着长长的鹤鸡幡（引魂幡）在左侧走着

小儿子身穿孝袍
扛着长长的鹤鸡幡在右侧走着

后面跟着众多的亲戚朋友

一路上遇桥就放炮，撒纸
（故乡风俗：
告诉奈何桥的小鬼，
给你送钱花来了；
以后请多多照顾！）

委蛇到坟地
一路平安
……

15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随着棺材慢慢的放进墓穴
随着抬棺人一锹一锹地把土填平
随着阴阳先生喊送死者最后一程
大家全体三鞠躬
随着阴阳先生喊孝子们跪谢
众位亲戚朋友的喊声
刚刚落下

鞭炮，冲天雷
就争抢恐后的响了起来
那炫丽的烟花在几十米高的空中爆炸了
犹如春天里开得最辉煌的桃花，壮丽极了
那火爆，激越，高亢的唢呐声
顿时响遍了阳光中麦苗已返青的田野
那团团的烟雾如优雅的洁白的仙鹤在
悲痛的唳鸣，并跳起了送别的舞蹈
……

16
在
鞭炮齐鸣
灿若桃花的春节里

父亲走了

各位堂兄弟
忙碌的燃鞭炮点冲天雷
震耳欲聋的声音足足响了个把小时

亲戚甲：还没有见过放这么多鞭炮的！

亲戚乙：这不得上万块钱！

亲戚丙：有钱不热闹；谁知道你有钱！

……

悲伤的唢呐声
搀着哭泣的仙鹤
在静候父亲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