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节令，临帖米芾《苕溪诗卷》

焚香、净手，仿古人端坐 
宣纸要挑选浅黄色的那一种
古旧、古意兼而有之
耐着性子磨墨，心无旁骛
这样好让墨汁均匀地渗入
纸张纹理
字迹或枯瘦，或圆润
形似一个个北宋人物
前尘往事自上而下，条分缕析

不知不觉中，宣纸上的墨香
萦萦绕绕
而窗外落雪，已有三寸


把一个人的背影放在词语中

她在人群中走散，己有很多年
像一枚枯叶，再也回不到
树枝上
蝴蝶结、羊角辫、细纹布鞋
还在当年的回忆中晃动
此去经年

不知如今的她，活得安好
为人妻、为人母。俗世中包容
憔悴与悲喜
在芜杂的人间，是否也会抽空想想
邻桌的发小
而那个矮墩墩的发小
此时已鬂发斑白
用布满青筋的手，把一个人的背影
放在词语中
并用笔尖轻轻钉住


小河对岸的暮色
 
间隔也只有短短的20米宽  
小河对岸的暮色，呈淡淡的浅灰色  
一点点往下垂落，像缓慢放下的帘布
 
万物变得模糊。几群归巢寒鸦的  
不经意间的聒噪  
使这些提前抵达的暮色  
仿佛显得更浓了一些
 
岸边处，系着一只窄短的划子船  
白日里忙着往来送客  
估猜着:再过几个时辰  
届时也不稍停，会耐心地装载一层层  
堆积的月光


看上去多么相似
 
小李庄后面是龟山  
一年到头存放的寂静  
在清明这一天，被彻底捅破  
乡邻们满怀悲情地涌上山头  
各自找寻各自的亲人  
磕头、揖拜、烧纸钱、燃放鞭炮  
……有钱的大户人家，则干脆请来道士  
环绕墓穴，叽哩哇啦地诵读经文  
道士身着青灰布袍  
面容冷静，念念有词  
术业有专攻
 
午时之前，乡邻们陆陆续续地下山去了  
那些富人与穷人遗留下的  
灰烬、纸屑以及杂乱的脚印  
看上去，又是多么相似
 

一个盲人的梦想

盲文上的水流声很清晰
是那种江南的橹，摇出来的
闲下来的时候，她靠坐窗台
抚摸一个个凸起的汉字，或是一篇篇文章
她喜欢文章中抒情的部分
那里面有她不认识的风景、山水、花卉
以及久违的温暖
只是偶尔摸到“光明”二字时
她的手才会停顿下来
久久不愿松开

小小的按摩室终于安静下来
她知道，属于自己的另一种黑暗
已越来越近


老井

乡下老屋的后院子内，有一口老井
活着的人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它是哪年凿造的
青石栏上，一道道拇指深的凹痕
像岁月留下的旧伤

亲人们大多勤勉与本分
汲水、烧煮、洗涮
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一代代逝去，一代代新生
仿若老井旁的苦楝树一样
叶子凋零之后，来年又长

猪羊归圈。老井咽下最后一缕暮色
二伯抿吸的劣制卷烟
亮得有点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