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把自己托付在枝丫上（组诗)

文／古泉（贵州）

     每一束土坟都对我有恩 

她是送给我红苕的人
那一场饥饿
我挨破了肚子

坟头矮小很多
从身体腐烂到棺木坍塌
我忽略了这段时间

矮就矮点吧
我祭拜的是坟头
不是高大

还有大叔和三爷
他们不知道我没有正当的活法
累成路人，没时间去烧钱化纸
争取明日，我一定在工地上抽个空
拿出烟盒纸记下他们的心思
把暗淡的死期记成光辉的生日

      幸好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应该是从深夜出发
在垃圾场上偷渡生活的人
青筋紧贴薄血
薄血舒缓瘦弱的骨架
一袋泡膜收敛了昨天

我不愿说破这个清晨
有人用肮脏的目的去幽会
把公园清脆的鸟鸣、笨拙的石头
当作骗局下的道具
总有一张脸擦肩而过

我愿意说破这个清晨
一群人心甘情愿向另一群人走去
走不出利用，也走不出苦笑
利用之人，端着一杯早茶
盲目失措

还有不能说出的
明天一个婴儿降临的生
将要替代一位老人的死

我撇不下困惑透顶的心事
看见她，这个清晨的单纯
有多么幸运


     一只鸟把自己托付在枝丫上

风化后的班竹林
脱下所有的毛
暴露出病态的干枝
一节一节支撑最后的绝唱
一只鸟把自己托付在枝丫上
站不稳一个春天

现在可以听它安静的鸣叫
发春的声音嘶哑，献给自己
看见它摇晃的翅膀
我担心着，在夏日狂风的野蛮里
它还有没有敢死的勇气
歌唱剩下来的爱

没有竹叶的春天是在愚弄这个春天
没有被爱动听的情节也在愚弄爱

           走山冈

我只有一把锄头的高度
一个晒谷场的宽度
跟随在爹娘的山冈里
那些像我爹娘一样 的人
在夕阳准时开启山门
走山冈

云朵来了又去了
它们看不见地上拐弯的石头
崖上花每年都是春天的信使
 奋力盛开
爹娘却在它的鲜亮之外
水流人间啊，一样弯曲
替沟壑的寂静哗哗作响

晒谷场上没有稻谷
爹娘坐在空荡荡的木凳上
他们瘦弱的高度
低矮成一把锄头


           天地良心

我的娒啊
曾经我多次赞美你的村庄
蛙声、静月和锄头守候天水
劳作无声，都是本分、善良
 如今，我开始秋天的疼痛
你的四斤毛谷还抵不过一斤白菜
不得不让我想起大半年的光阴
泡种子、插秧苗、打农药、守干旱、割稻谷
哪一样不是汗水，不是心累
一斤白菜从薄膜大棚里催生出来
哪一朵不是早产婴儿

仿佛，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
正在大鱼吃小鱼
快鱼吃慢鱼
而娒无处可逃……

        有话要说

你若戴上灰色八角帽
我辨认你曾经是工人
最先得到粮油补助的家伙
你若戴上单皮军绿帽
我确认你当过民兵连长
或者跟随民兵连长扛过枪的人
批斗中的积极分子
如果把你们反戴过来
一个被忽略
另一个被呈现

穿西装的并非知书达理
说脏话的不一定是流氓
穿西装的流氓几乎写在脸上
没有人敢去揭发

历史被我想象为巨大的楼盘
楼上提前支付土地的利息
楼下奔跑着一群走南闯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