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
广东佛山 苟文彬

院坝飞腾着一年中最响的爆竹和烟雾
姑婆口袋里揣着一包白糖佝偻着身子自东向西而来
姨公背着竹篓正从二千崖下山
年轻的表叔夹着武侠小说侠客般出现
四面八方的亲戚都来了
为爷爷庆生

如此隆重的日子多少都有一坨猪肉
大孙子看见奶奶煮熟的肉哭喊翻腾
切一片给他，切一片给他嘛
奶奶经不住爷爷的爱怜在那坨肉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数着聚集的亲人
奶奶的细腻刀功已无法切出每人一片肉
“今天吃斋”就成了爷爷宠溺大孙子一生的笑谈

奶奶走那年爷爷五十六
小姑出嫁时爷爷刚过花甲
老人不想跟着两个儿子的家庭一起活
独门独灶的年初三亲戚依然忠诚地结盟
不为一定要吃到爷爷家的一片肉

在我眼里
爷爷是一个小气而谨小慎微的老头子
我家有肉叫他一起吃
总要拎上自己的一壶酒，却只给我尝一口
有回团年饭，爷爷在盛腊猪脚的碗里夹了一坨菜
我大喊那是一块姜
爷爷嚼完孙子提醒的菜吃得好香
喜欢钓鱼却从不自己吃
甩给我抹上盐巴火上烤来的美味实在让人回味

岁月静静地听着日子跳舞
老去的爷爷伴随着呜咽的唢呐
梯子崖拱起一堆土的脊背不出声
生老病死不是战争
留下美好的回忆供子孙们去远征

2020年农历正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