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足足四十年
北京
我让你久等了
这不算什么
北京说
等你父母七十余年了

为了等毛主席
提前几千年
我就建了一座城
提前几百年
我就造好了一座楼

2
北京朝阳区
干净整洁的将台西路
柳絮像个孩子，随风飘荡
东躲西藏
有的多情，钻进奔驰宝马
与人私奔
有的挤在砖缝里
转眼冒出一抹绿

有的被我吸进肚子里
我在想
我的身体里会不会马上长出一个春天
我的肚子够不够大

3
将台西路到底
机场高速绿化带
一排排大白杨
把阳光举到一二十米高

脚下有零星的石头
石头压着几张薄纸
薄纸盖着小土堆
每一个小土堆
都是一间温暖的房子

假如流浪是归宿
我拒绝陵园，大理石以及混凝土
就让我随这震耳欲聋的涛声
日夜风雨兼程

4
在天安门东
我像一株弃甲归田的庄稼
从地下长出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和平万岁”

天安门广场就是一丘好田
种满五谷杂粮
长得最高最耀眼的那一棵
她叫五星红旗

5
北京的地铁和上海的地铁
除了挤还是挤
这是从李点老师的朋友圈
得出的结论

今天我心情忐忑
因为北京的地铁里
经常有拿着手机写诗的李点老师
我渴望逢着又怕挤着
我的周围那么多
拿着手机的淑女

都像李点老师
“老师好！我在北京地铁1号线上”
周围的手机都没反应
“诗友好！我也在”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
我在回上海的高铁上收到李点老师的回信


6
在一打卤面店
点了一碗回锅肉盖浇饭
扫码付款
手机半天没反应
那么多人排队等着
我尴尬地笑着说
“我刚从湖北到北京
可能手机还没适应”

7:
工地办出入证
要身份证复印件
以及二张一寸的照片

复印的照片还不行
说要存档
我想那是不是意味着
若干年后在北京还能找到我

上面写着:
姓名:胡易
籍贯:湖北
工种:水电工
日期:2019.4.14

8
在照相馆
二个老北京在发牢骚
他们骂人的话
连语气我都能听懂

那么大年龄
骂人都会用那么标准的普通话
活在北京
真不容易(真好)

9
照小一寸的证件照
老北京问我要白底的还是蓝底的
我喜欢白色
要白底的吧

白底的没蓝底的好看
还是给你照蓝底的吧
老北京跟我说

10
我昨天去了天安门
去了端门，午门
沿筒子河去了南长街
后来站了二小时
终于看到国旗护卫队
准时降下国旗

老北京把十张一寸照片递给我
指着墙上的价格表说
本来40元，你给30好了

我看你是打工的
老北京看我一脸疑惑
又补充一句
打工的多不容易

11
四得公园，得青廊架处
有一群老人
吹拉弹唱，不亦乐乎
听说她们很多不是专业级的
就是专业级的票友

听说这里
天天歌舞升平
在老家，这叫文化下乡
几个月几年都难得一次

12
四得公园，有一种草样的植物
她们是万胞胎
是流水线上的兄弟姐妹
齐刷刷地举着绿色的挖耳瓢
齐刷刷
掏空气的耳屎

13
将台西路路中间
有一棵钉子树
叫国槐，约110岁
属前朝遗老
她腰有些躬，背有点驮
她站在那里
看似一动不动
可我每次路过
她都早我一步

14
下班，将台西路
人流匆匆
路边有摆摊卖菜的
有推着三轮卖水果的
在我用手机拍照取“证”的时间
卖水果的就用一口流利的外语
与三个外国人做好了一单生意

而此时，我的老家
为了创建卫生小镇
正在轰轰烈烈取缔路边摊
我在想
我要不要撤回我刚点的赞

15
天安门城楼，记忆中
毛主席上去过
周总理上去过
老乡林彪上去过
邓小平同志上去过
朱镕基总理上去过

今天，天安门城楼上
除了毛主席
两个系着安全带的维修工
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16
北京日本人学校
一大群穿戴干净整齐的学生
以及老师模样的人
鱼贯而入

门口处，隔十米远
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老师
微笑而又严肃认真地
对每一位来校的学生老师
点头，哈腰

她们的口里念念有词
像极了絮絮叨叨的母亲
像极了教堂里的牧师


——20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