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陈年的老瓦罐
像我那死去的妗子
独自生活在姥姥姥爷们生活过
她年轻时候就嫁进来的院子里

砖瓦都看着掉了牙了
前后院的邻居们早已都搬走了
孩子们也都不在那里住了
那个缺了两颗牙的四合院里
就由她一个人
守住了岁月

喂几只鸡，院里有几只旧盆
大门外有个石臼和石磨当墙垒着
没门窗的老屋里放着过了时的农具
她住的屋里大木箱子反着过去的旧时光
屋里光线暗淡

她每天几乎过着一个人的世界
做饭，吃饭，拿柴禾生火
喂鸡，关鸡门子
收一两个鸡蛋
一个人从老台阶上上来下来
她的房门有时开着有时闭着

白云从她的院子上空飘过
日子比从前的马车慢些
直到她七十多岁去世
世界和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
一直在她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