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似后退，接近又远去
南运河寂寞的曲流
像个怨妇，恋着老德州
夕阳照耀着岸堤
埋剑冢早已荒没
草木在秋风中忧愁
靴子城似落叶随风而逝
别再找寻了，东西南北
城墙城门都已化为虚无
顺河街更是徒有空名
不必提起那些泊船的码头

因德水而名的城市
城内城外一片一片的水
所谓湖，所谓水景
没有凫与雁，没有枫叶荻花
没有一根诗意的芦苇
二百米以下，泥沙记得海
黄河故道，点点沙丘记得河
秃尾巴老黑，龙之第九子
也像一条鱼一根草
找不到传说和梦
在后现代主义阳光中枯萎

当黄河唤作德水之名
一座城出现在大河之东
德水安澜，愿心至诚
大河之魂却并不因此平静
那就是一条黄色之龙
改变着地形地貌。大地上
河水漫流，激荡，轰鸣
齐晋、齐赵先后隔河相望
百年一瞬，国破了家亡
那个狂暴的君王呢？斯人
已逝，鱼儿还在，天下一统

城市是大河怀抱中的婴儿
黄土地是那婴儿的摇篮
文明在黄土里生根
长叶，开花，以至绚烂
百家争鸣，世事纷纭
九九归一，谁能收拢起
比黄水更加不羁的人心
河这边，书台夕照
他在《春秋》中发掘出天命
君权神授，世间的皇帝
从此成神，仿佛真龙降临

董子贵为帝师的时代
他，也从河的彼岸赶来
以诙谐幽默讽喻那雄主
智圣的笑语里
太多历史的感慨与孤独
大河依旧在他们的故乡奔流
那里的民风依旧淳朴
安乐镇四女浇槐侍亲的故事
感天动地，流传千古
四女寺，四女树
我在她的旁边居住

王莽代汉，果真是天怨人怒
黄河决口，淹没了良田无数
饥民造反，应该是走投无路
黄河远去，到处是累累白骨
县名平原，刘玄德亦文亦武
郡作清河，崔桃简一代谋主
房山暮雪，冰雪下应有温度
残砖断瓦，萦绕着隋钟唐鼓
谁见过小胡城生龙活虎
只看见永济渠帆影点点
沟南通北，天下转输

那些年，黄河水汹诵又来
河分三道，东流入海
筑长堤，缚黄龙，德惠百代
像羿射九日，像禹疏九河
像白堤柳荫，像苏堤春晓
怀念陈公，心潮澎湃，心潮
像古堤上绵延千里的芳草
化作运河船夫高亢的呼号
黄龙遁去，留下了大沙河
高鸡泊，一夜清梦，如风
似烟，万顷碧波上飘摇

忽然响起凄厉的弓鸣
惊破清梦，惊飞鸿雁
死神扫荡过大地
月色落满了空营
猛虎咆哮，豺狼横行
刀刀见血，十室九空
苛政猛于虎，杀戮无人性
移民。你说:我家本在东莱
他说:我一路上双手被缚
翻山越岭，家在山西洪洞
扎根，扎根，欣欣向荣

老黄河东流而去
大沙河成为了记忆
你住在高高的河滩
我住在低低的河岸
卫运河蜿蜒北来
南运河九曲连环
北往的行商南来的官
九望德州，那八里荒塘
荒塘里的柳与苇
高海中的雾和烟
日暮苍茫，何处是乡关

康熙帝驻跸听井语
乾隆爷留诗下江南，
谢阁老金头南北殿
卢见曾吏治泽四川
田紫纶藏书古欢堂
邢子愿读书来禽馆
巴都葛叭哈喇，葛木宁
温哈喇，安都鲁
站立在苏禄东王的墓园
遥想南海云天，郑和宝船
升起了风帆，向前，向前

康乾盛世，只是夕阳好
运河是帝国的血脉
也是战道，当烽烟屡起
长毛，捻子，义和拳
怒火在黑色的梦里燃烧
运河流泪，沙河淌血
路在何方？谁在寻找
殖民火车的汽笛响起
上帝也染指这黄色的土地
洋枪洋炮催人梦醒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魔去了鬼来，人鬼难辨
怎一个混沌的世界
长夜难明，历史又徘徊
黑色里噩梦中，谁登高一呼
前进！收拾这世道人心
汪兆铭奴颜媚骨
蒋中正机关算尽
延安，艰苦卓绝的岁月
家国情，复兴梦，民族魂
像黄河一样不羁
像运水一样倔强
浴火重生，枯木逢春

铁钎参不透沉船的秘密
秦砖汉瓦都是传奇
泥沙下那口透明的棺里，那人
如何生活又如何死去
大沙河应记得那些死亡黄昏
树影幢幢，乌鸦哭叫
草木泥沙，不懂他挣扎呻吟
死神在黑暗中冷笑
它黑色的眼睛里，鬼魔六道
忠奸刁顽，沙石泥土
如同天上的日月星辰

大沙河如今也已沉寂
水草芦荻也已隐藏了根系
虎狼狐兔也没有了消息
故道上，瓜果梨桃，小麦玉米
东风送暖，泛滥着盛世的气息
曾经刻骨铭心的战祸
刻骨铭心的饥荒和洪水
血和泪，尸骨与鬼火
哑嗓子的说书匠和他的弦子
马灯，梆子，鸳鸯板
都成了传说，淡漠的记忆

城市褪下她城墙的外衣
肆意扩张着现代化的领地
桥梁高架，并非全因河
高速高铁，通达千万里
白日里车流如织
夜幕下灯红酒绿
长安洛阳，汉唐繁华只是梦
上北深广，都市尊荣亦可期
夜月流光，嫦娥仙子应有悔
思接千载，九河流息荒凉地
歌舞升平大地诗

因德水而名的城市
卫运河是她水的源头
三河同源，二河归一
三姐妹钟灵毓秀
老黄河风神千古
陈公堤风采依旧
那时的荒野老村
林立着大厦高楼
新湖边那个风的雕塑
锦绣川那些桥的歌舞
桥下龙舟，争渡，争渡

向东，向东，三城同建
乘着改革的东风
找家小餐馆，饮杯老德州
吃口扒鸡肉，看看黄字楼
聊聊中国梦。高兴
前进似后退，接近又远去
宛转的曲流，南运河
满腔热情，依恋着德州城
河上彩虹桥，河边九龙湾
摩天轮俏丽的身影。风景里
还有亘古的秋草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