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今天，是你死去三十年的忌日

还有一个钟，时针将跨过你重生的凌晨起始点

风说她想代表春天抚慰路尽头那盏最想念你的街灯

流连在基督教堂屋檐下的夜莺

却衔着最暗淡的那片星光

将整条望州路涂抹成与众人的梦境

格格不入的灰暗色调

海子，此刻，你的魂魄该从哪一趟运煤的绿皮车上跳下

沿南向的铁轨追逐起伏的海岸线

在涛声和闪电交战的地方

你携姐姐找到投宿的客船了吗


听说，你走了之后

山海关的星辰早已四散飘飞

有的落入尘埃，有的燃尽天涯

有的羽化成仙，有的醉伴红颜

北斗星拄着拐杖独自在天庭散步时

还会笑着与不期而遇的你说声你好吗


三十年来，世界好像还在你肉身碎溅的原点兜兜转转

城里的水泥森林一天比一天茂密

山上的墓碑一年比一年拥挤

我的心率增加到每分钟七十九次了

每天依旧睡得比守夜的知更鸟还夜

早晨依旧从不带雨伞出门

月底还是入不敷出捉肘见襟

而我七十九岁的老父亲

为了能够年年清明上山扫我爷爷的墓

依旧只吃不放盐巴的青菜白粥

那把躺在博物馆防弹玻璃里的青铜剑

依旧和我老婆保持一种越来越暧昧的关系

小区里的小孩，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

宁愿被狗吓哭也从不向陌生人求救

南湖边上那几棵一年四季都在晃动腰肢的杨柳

好像也一直没找寂寞谈过半场像样的恋爱


弯弯的下弦月都打哈欠了

我困，不和你说这些胡话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山鬼

已准备为夜行人让出通往黎明的幽巷

你如果还在赶路南下

就暂时把自己圣洁的灵魂

重新放回自己圣洁的身体吧

据说这样可能可以暂时躲避

狼族和断肠草的联手追杀

三月底的太平洋依然寒潮暗涌

就算你已经长出插满诗句的翅膀

怕一夜也飞不到同样烟雨迷蒙的彼岸啊

我睡了，你保重，梦里海边

别管渔民新村的狗尾巴花如何恣意怒放

我们先汇合那几个不知生死和罪孽为何物的稻草人

一起面朝大海

痛饮几杯祖先留下的秦皇梦

管他花谢花飞

花飞花谢

                                 3.26夜

 注:秦皇梦，山海关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