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我被这种情绪消磨多久？
大约有五十年时光了。
我为何总陷去同样焦恍的情绪？
我有时预言很准，连天气也乖乖听话，
这日下雨了吧？！
更甚，能数清夜晚多少星星，
当然，今夜是有星星的。
却有时很糟糕，连情绪也难抚慰，
右眼仿佛要跳出来，原来她将要离开我了，
我再也无法原谅她的冷酷无情，
以至于，很长时间也无法自拔。
“最终还是，我含住热泪，祈求自然恕责。”
“我不明原因，为何我的命运总由它决定？”
我冷注眼神，打湿我身在的变化，
像池塘里匍匐的大水牛。
天空上，软骨癯浮的云呆望着我，
——我的犄角弯下镀铜的腰身。
我确定这是春光明媚的一日，
我感受着脸庞溢满温暖的阳光，
像一条沙漠里的溪，吝抱着太阳的手臂，
哎，这是春光明媚的一日对吗？
日头照耀在上空，天空全是黄沙，
我的心也住在上面，将近消洇。
它的光芒如何能够永恒？
——这个孤独终老的鳏夫。
于是，我实在很难提携一丝活泼情绪，
因为，我再无法与‘它’【1】对话，
（【1】注：亏负的自然灵）
因为，我的生活已经失去灵感。
我多么赤城，将我的光亮献给它，
并将它作为我的灵感守护，
可它却要——。
我再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我坐在山坡上，
向安谧的月夜合法交易。
“充斥无聊的声音，我也不愿再自暴自弃。”
这不再值得，也没有意义。
“我到底在做着什莫无聊的事情？”
（我多想杀死这恶劣的情绪，我的心隐隐颤动，夜雨陪我慢慢哭泣。）
我趴在黄油书桌，做起白日梦，
因为我无法安然看进入书籍，
我的珍珠？躺在淤肿的眼袋昏昏欲睡。
我忐忑不安地抚摸着书里的文字，
寻找丢失掉生活的涟漪。
我觉得我的生活太忙碌了，
我觉得凡人的生活太不容易了，
“我多想离开这里，可外面我总失去安全。”
沙石路上的冬青已经枯死了，
令人惊奇的是，旁边的冬青仍鲜活着。
有脆弱的人，便有脆弱的冬青，
有鲜活的人，便有鲜活的冬青，
而我毫无疑问，属于沙石路。
为何属于沙石路？
因为人很难捉摸，像女人一样难以捉摸。
（我还会快乐吗？）
我的白头发颓斜着，灰胡茬刺愣着，
目光彷忧，龟爬着危险的处境，
像找不到居憩的旅馆。
我实在无法找到居住的地方，
我便到处游荡，寻找我的生活。
我没有了人世的依靠，
（父母也已经离我而走了。）
我只好快活地粘着公园的棕木长椅，
它刚好容纳我的身躯，
我感激涕零，捲抱着它。
它是我踏入生活的一位热心朋友。
请你记住，它是我生活的贵人，
我绝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包括流氓与城管。
很久以后，我便要扔掉了虚荣赘余的包袱，
支身流浪去了一座遥远的地方。
在我看来，我适合独居;
在它看来，我不适群居。
那是一个文化繁荣的地方，
那是一个到处充满着人类的地方，
像土地里的庄稼。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摇篮，
我渴望在那里繁衍生息，
因为它是我的河南故乡。
（在我看来，我不属于多么的大环境，私属故乡，又或属于火星，总之我不属美好的地球。）
对我来说，我似乎不应生活在这里，
我只会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我简直是魔鬼的化身，
把所有的美好毁坏殆尽。
我不愿揭示它的名字，
它是我的难言之隐。
（人类却将它称为天堂，将我视为天使。）
我使劲笑话人类，像笑话自己一样大声。
我爬上年迈残旧的阶梯，
这里毫无光亮作饰，只有残留的烟头与浮尘，
我终于发现了我的神位，
一把用棕藤枝编织的椅子，
我的心，袒放着一把夜晚的窗子。
（我泛起泪花，却抬头看不见月光。）
我会想起，许多坎坷与浪漫，
在夜深人静的人间，
只有几颗纯洁的灯光点缀着，
与眼帘窸窣的树影摇曳的时候。
——我在一八五八年的冬夜六时离开，
——我告藉上帝与我的这扇窗子，
我已经孤自局外有六十年了，
此时，我距离病肓也没有多远了，
“缠绕我的云霞，愈来愈清晰。”
（这片云霞，我不会告诉您，关于它的线索，我不会给任何凡人亵渎的希望，也从未有人告诉我，所有热忱的人必要经更多寒冷与黑夜，才会见到云霞。）
若不交代，便恐也来不及了，
——关于人的身世。
“我的遗言给真诚的人吧，让我为它们祈祷
平安。”
我，化作了人间的善良。
当然，我是在抬高我的灵魂。
也不知，那些人们究竟怎样了？
但愿，已经忘记了我这个老不死的人。
或许，我真的快要老了，
我的生命终于快要结束了，
这一秒钟，我觉得我有点清醒了，
又像幼小唤醒眼的样子。
人在这时候，尤为坦然自得。
“我的翅膀始萌芽，生长在岩石的缝隙。”
我再也不用惦记闭眼醒来的样子，
“令人遗憾的是，我终究没有成为一名作家，与幼小时候一样，我只作为人很小的一部分来临与离开。”
——让我成为一个永远不会张口说话的人，
它并没有死，而是永久活下去了。
我不再去思考复杂计较的一切。
这是我死后唯念的预言，
虽然，我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天了。
我默默祷告着，向崇高的社会，
我宁愿死去，也决不妥协与人类。
我默默祷告着，向圣洁的人性，
我宁愿活着，也决不丧失希望。
却又似乎发现，指引我的不是某种希望，
而确切是人类，
而确切是令我无法适从的社会。
我推开窗户，走向黎明。
像当时安谧渲然的黄昏，
没有任何言语，便悄悄落幕了。
天空昏昏冥冥，仍能看见羞赧的霞，
“我再难面对遥远的亲人。”
它估计是我人世见过最为惊艳的色彩了，
鸟儿奋力追赶着我的影子，
我还记着那两只欢快的褐雀鸟儿。
之后，便再不忍回去了。
天气微明，我便能听到两位亲亲袅袅。
“我没有可宽谅的理由，
我也没有牵挂去面对人们。”
我只渴望回到自然之中，
像它们一样受宠。
我抱着那一双烫绿铜画的翅膀，
心安理得，揣着我浮夸的依藉，
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灰雀，
衬入余晖，默然飞去。
“像拥有了我荒缪空洞的幸福。”
我笑着——
              ，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