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的残砖断瓦(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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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诗在一切语言形式中,或许就是被上帝罢黜了外逻辑的巴别塔。而它的内逻辑,只有上帝和作者两个人知晓,亦或者就连作者也未必尽知其详。
2.
人人都趋之若鹜、挂在嘴边的那些著名诗句,其实是诗中的孤独者和流放者,抑或被绑架示众者。被千万人在公共场所传来递去的同一枚银杏叶子被千万次复制压膜的标本,早已和生长这枚叶子的老银杏树脱离了关系。
3.
诗从本质上拒绝门庭若市。门庭若市的诗意令人生疑。
4.
但,完全读不懂的诗同样是不存在的。如果它是诗的话,必定有它内在的逻辑(你愿意叫它什么都可以,心灵地图,秘密血统……)。密码不是乱码。可解的谓之密码,不可解的谓之乱码。绝对的,完全没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的门,不是门,乃是一堵墙。门庭若市的门,亦不是门,乃是大马路。神说,要进那窄门。
5.
天书也是书啊。荷尔德林在《致北腊民》中说:“我在说天书,但是它存在。”
6.
诗人并非煞费苦心制造艰涩晦暗的人。只不过他所看到并指出的,你看不到罢了。但是为什么大多数诗人又都是不愿被人窥探底牌和察看手相的人呢?诗本无输赢,更非赌局,诗心如天心,乾坤朗朗,岂有不愿人知的道理。只是,知与不知,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
7.
……不过不要紧,黑泽明永在,而托利亚今安在哉?
8.
象征,原本古老,无新无旧。但它曾经作为一个流派,而被称之为先锋时,就意味着,有了新,必有旧。的确,如今,作为一种表现手法,似乎已经陈旧。
9.
但是,就表现手法而言,真的有陈旧一说吗?
10.
从最本真的个性出发,抵达纯粹的朴素与普遍,这也许便是诗的生命力。所以,词语的晦涩与叙述中纯粹的个人体验,如果不能抵达自己以外的任何心灵,则毫无意义。
11.
好的诗歌大都明白晓畅,问题是,坏的诗歌往往也是白开水一杯。
巴别塔的残砖断瓦(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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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一直不敢对诗说什么。我不知道诗是什么,也不知道写作意味着什么。我写,仅仅因为我想写,就像人想说话或沉默、鸟想啼鸣或长唳一样。我只知道这是人的天赋权利。什么都不为。什么都不求。因此我也什么都不得到。这很好,很安然。我几乎没有任何诗学主张,但我读我喜欢的诗人的诗学著述,哪怕点点滴滴。
2.
现代汉诗的节奏和韵律更多是内在的。它是一种整体上的感觉,是诗的气质,难以言明,也不可教习。许多优秀的当代汉诗都有很强烈的内在节奏,如果进入到这种节奏中去阅读,会非常受感染和感动,如果进入不了,便会感觉累和不知所云。
3.
宗霆锋是我比较熟悉和非常崇敬的一位当代诗人,他的诗有极强的内在音乐性与画质感,他在诗歌文本的写作中,几乎触及和回答了人类世界古往今来的所有哲学与神学命题。我在阅读中多受启迪,也是我在写作中自觉不自觉地模仿和借鉴最多的同时代诗人。
4.
往往是诗的沉默和诗的不可言说构成了诗的写作和阅读。而谈论诗歌,则不免落入玄虚。
5.
你在词语的秘密心脏中呼吸,以至窒息。沿着微蓝柔韧的叶脉走动,你有足够的忠诚与耐心。你在黑暗中升腾,练习一脉秘传了几千年之久的轻功。
6.
仅有忠诚和耐心远远不够,还必须有足够的热血和勇气。
7.
对于诗而言,诗是一,修辞,韵律,节奏,思想,生活,等等,一切为零。一若在,每一个零都身价百倍,一若不在,再多的零也等于零。而诗自在如神,并非用零的加减法求而可得。诗人或许一生都是在用零的加减法向一靠近。这是一项既冒险又神圣的使命,你必须做好毕生的努力都等于零的准备。
8.
修辞仍然是重要的。当我们在某种修辞手法中获得灵性和创造的活力,感受到无穷的乐趣时,或若修辞就是诗。但修辞本身肯定不是诗。诗永远大于修辞。
9.
好诗与坏诗,我无法说清它们严格的界限,但我完全可以感觉到。我信赖这种直觉上的敏感,因为它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来自长期的阅读经验。
把握音调和节奏是至关重要的。
巴別塔的殘磚斷瓦(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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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它不是一種句式和裝飾上的複雜,而是一種本質上的不可說”(王家新)。從這一重意義上講,詩是最接近於宗教和神學的,它們都直指或趨向於人類可以感知的終極端口與無限的未知領域。
人們無法理解的是,既然是可以感知的事物,為什麼不可以或者不能夠明晰地用一種方式表達出來?通常而言,人們認為這是表達能力和方法的問題,而我知道,不是,而是某種神秘的禁忌。
2.
其實,“禁忌”這個詞語早已不神秘,甚至像別的任何詞語一樣,一經問世,即刻氾濫。詞語的氾濫,已成詞語的災難。神秘的是禁忌本身,是那個被表述之物。而它,趨於永恆的沉默。
3.
“它就像竹籃打水一樣渺茫”(瑪麗•奧利弗)。“創作出不朽的詩歌”或許正是每一個詩人秘藏於心的西西弗的石頭,徒勞,然而高於一切。而“不朽”或者“永恆”,本身就是竹籃打水一樣渺茫和不可指望的。難道我們知道什麼是不朽,什麼是永恆嗎?
4.
“與人的相遇,總是不敵與一首詩的相遇,在那裏,人從不會離開。”(蘇淺)
或許,與一首詩的相遇比與人的相遇更喜悅,更安全,亦更危險。
5.
“詩歌在一個邊緣上把握著它的立身之地。為了忍受住,他不住地召喚,把它自己從‘已然不再’拽回到‘還在這裏’”“詩歌這個‘還在這裏’,只有從那些堅持從自身存在的傾斜度、從自身生物的傾斜度下言說的詩人的作品中才能發現。”(保羅·策蘭)
6.
詩歌閱讀如果是一種最高閱讀,對於我們未曾經過特殊訓練的普通讀者,有沒有一架可能的“玉梯”,讓我們沿著它,一階一階地到達那個語言的秘密之所?也就是說,在直覺之外,存不存在層階遞進的閱讀可能?我希望這種可能性是有的,即便比較渺茫。
7.
詩與社會現實?的確,在我這裏始終都是一個問題,一個極大的問題,一個我始終都在回避的問題。當我讀藍藍的《礦工》,讀翟永明的《關於雛妓的一次報導》,它們仿佛反復觸及我的命門。它們當然是好詩,但我也只能一遍遍地讀。我知道,我寫不出。
8.
有一些東西,鯁在那裏,一直地鯁在那裏,自己卻毫無辦法。技藝當然是一個問題,但最重要的可能並非技藝,而是內在的一種生命狀態和姿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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