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石新色 刻者醒目
——评傅荣生诗集《把心底的盐还给大海》
月色江河
我第一次与傅荣生见面,缘于诗人季风组织的一次文人相聚。虽然和他相识时间不长,但他为人谦逊、低调又宽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作为成子湖诗歌部落首席诗人,这些年来他为泗阳地方文学发展作出了可圈可点的贡献。记得那天晚上,他还送我一本由他主编《江苏成子湖诗歌部落作品选》。在这本书中,共收录他《我爱这一枯再枯的荒草》《秋月别枝》《麦秸垛》等19首诗作,这些诗作同样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前不久,傅荣生给我寄来了他刚刚出版的诗集《把心底的盐还给大海》,通过阅读使我对他的诗歌有了一个较全面地了解和掌握。
傅荣生创作注重对中国古典诗学的吸收、选择、转换和创新,因而他的诗歌有画意,有兴象,有意境,再加上简约、悠远、沉稳、内敛的抒写策略,使他的诗歌一下与当下许多诗歌有了较大的区别。更为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条适合于自己的诗歌创作道路,于日常事物和普通生命中蕴藏着属于自己的体验、感觉,饱含着对生存、生命、情感世界和哲思的抒写和观照,一个画面,一个场景,一个情境,给我们带来了与众不同的创作经验和构建。这就是他诗歌的个性和风格。
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我觉得这句话用在傅荣生身上同样贴切。从某种程度上讲,“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已成为傅荣生的诗学追求。尤其是他的山水、田园之作,有他对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神往、追求和继承,有他对王维诗歌中现实场景的转化,更有他对王维诗歌中画面处理策略的转变和语言、语境转换的创新。
如“端坐如高僧/袈裟在夕光下微语/隐秘的掌纹/有高山流水//青黛之色/像叹息/让心有不甘的事物/遁入一片苍茫”(《远山》),诗人从大处着眼,运用工笔与写意的笔法,通过一个具象“高僧”,为我们勾勒出远山之形,之后,再抹上“青黛之色”,山水之生机和自然之美,便一下子跃然纸上。诗人虽然不是画家,但胜似画家。再看他的《雪痕》:“推开窗门/白雪迷离/一行蹄印/像跑丢的眼神//分不清是狐/还是獾/辨不清是归/还是往//它从梦中穿过/赶往人间的/另一场夜色”。诗的开头用了一个动景,“推开窗门”,接着用了一个静景,“白雪迷离”“一行蹄印”,诗人以动制静,静中有动,使整首诗极具画面感:有整体,有局部,有实景,也有留白,虚实之间,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妙。这样的笔墨,有点像齐白石充满浪漫色彩且空灵又淡远的小品。不仅如此,我觉得诗人像一位美学家,为我们创造出“诗者,天地之心也”(《诗纬》)“乐者,天地之和也”(《乐记》)的审美境界。
傅荣生诗歌另一个特征是简约。他诗歌的简约首先体现在内容上。他的诗歌与当下许多诗歌涉及实物,极力铺张有较大不同,他喜欢抓住事物最本质的东西,注入情感或感悟,通过一个片断或截面,一语中的。如《山溪》:“从隐处/流向/另一个隐处//水中/嶙峋的石头/咒语般/盘踞在尘世//划破的伤痕/传出/细碎的响声”这首诗是典型的傅氏写法。诗人运用了减法进行裁剪,然后,像一位丹青高手进行构图,寥寥数笔,便为我们画出一幅大道至简,大象无形的“山溪图”。我们从诗人取舍巧设的意象中,从 “划破的伤痕/传出/细碎的响声” 的诗句中,感受到山溪的精神和诗人的情怀,可谓是“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语)。
他诗歌的简约还体现在语言上。傅荣生的诗歌没有长句,一律短语。他有意识抛弃复杂的表现技巧,没有对语言进行过多地雕饰,而是通过对语言的紧缩、省略、移置和重新组合,不断提高语言的“二重性”和张力,已便产生化繁就简、以少胜多的效果,避免了语言上的陈词滥调和晦涩难懂。如“光/渐次湮灭//唯有这株向日葵/掌着灯盏//他要把/深陷暗夜的落日/救回尘世”(《向日葵》),诗人以极简极至的笔墨,删繁就减的结构,通过景外之景,象外之象,写出了向日葵“深陷暗夜的落日/救回尘”的形象,可以说是语浅情深,风流婉转。
傅荣生的诗歌在追求“含蓄深婉”(胡应麟《诗薮》)的同时,我们看到了他对意象创造的努力。诗人努力挤出诗歌中多余的水分包括情绪和修辞,把自己的经验、感受、情思以及对这个世界宽容和理解寄寓在客观化和主观化的意象中,使他诗歌在冷静、内敛、真实中,充满弹性和张力,从而把诗的境界推向一个高度。
如他在《我爱这一枯再枯的荒草》中这样写道:“这荒草/交出体内的雨水/成为时间/最卑微的标本//风吹来/阳光稀疏/行人的身影/在草丛里/像淡淡的盐迹//这一枯再枯的荒草/覆盖着我们/不忍知道的/一小部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唐诗中“草”的意象,但诗人努力突破前人文本的阈限,在枯与荣、来与去、得与失、胜与败、悲与喜之间,又为我们创造一个“荒草”的意象,虽然这个“荒草”一枯再枯,但整个诗中充满想象、张力和宽阔感,我们“从不忍知道的/一小部分”中,感受到生命的刚劲坚挺和生生不息的力量。再如在《空白》一诗中,诗人为我们创造一个“空白”的全新意象。“空白”本是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诗人高明之处,化虚为实,通过“春风”“莲花”“粮食”“竹林”“溪流”等具象,使本来笼统、大而无当的概念变得具体、清晰、生动起来,写出了“空白”饱满之实,于看不见的“空白”之处,触摸到诗人可见可摸可感的呼吸、血肉和灵魂。结尾一句“为此,我曾叩问过一条/解冻的溪流”,充满着想象与张力,让人想到了雪莱的名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吧?”。诗集中还有一个意象我非常喜欢,那就是“守候”。不讲诚信、道德沦丧、失去做人底线,等等,在当下已成司空见惯。然而傅荣生不论是为文,还是为官,并没有随波逐流,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为我们画出了心中的“桃花源”——“在身体里/辟出三分田地/沏茶//再筑一条小径//通往午后的江湖//让疲惫的心/天黑前/归来”(《守候》)诗人的个性、人品和情操,由此可见一斑。这就是“守候”意象的价值和意义。
要谈论傅荣生诗歌的地方很多,如在《把心底的盐还给大海》《匍匐》等诗作中,诗人追求的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如在《野渡无人舟自横》《去年今日此门中》《竹林七贤》《蔡文姬》等诗作中,诗人注重的是诗歌的意趣和妙趣。有些诗作,如《在悦来寺》《大觉寺》《在枫桥》《裸石》等,在现代与传统,玄想与尘世、禅意与诗意中,透出一股清冷幽邃,让人仿佛进入一种宗教的境界和神秘性。还有些诗作,如《回乡》《人间》《殇》《偶遇白鹭》等,把自然的美藏情于巧、寓情于奇,拓展了诗歌的涵容和深蕴,不断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和热情,不仅有言外之意,味外之味,韵外之致,还给人增添几分神秘的色彩和想象。
以上是我对傅荣生诗歌的一些印象或感受。我不敢说傅荣生的诗歌就是美玉,日暖生烟,光彩照人,但他的诗在我的心目中,犹如一块尚好的珉,石中蕴玉,纯以天成。目前,傅荣生诗歌创作势头迅猛,经常在全国核心报刊上发表作品,产生较好的反响,取得良好的效果。我坚信通过时间老人的采洗,他的诗歌不日将会“佳石新色,令刻者醒目”。
我期待着。
2019、 3、9初稿于淮安,2019、3、12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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