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最害羞的是旭日。最大胆的是白云
而生命最顽强的当属一株叫做“野败”的野生稻
在一个海风轻柔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的上午，
你被命名——
你出生于那片贫瘠的红土地
你成长在那片低洼的沼泽地
那一面面光滑明亮的镜子，它们不情愿
照见你纤弱单薄的身影。你把自己纤长的身子
葡匐于海岛的大地。葡匐于海岛红壤的泥土
在海南，你的身量高不过成片成片的椰树林
甚至高不过萋萋的杂草
但你却把一张锦绣的脸庞，朝向海南
青碧如洗的天空
一年四季，你默默无言。春夏秋冬，你栉风沐雨
铁路涵洞旁的那个水洼边，就是你
永远的故乡，故园，故土
那里有你的童年，少年，和不经意的青春
那里烙印着你的苦难，甜蜜，和对于未来的憧憬
你热爱那一片炽热的红土地，你植根于
那片瘠薄的红土地
也许是海岛的台风一次次突击
也许是北方的寒潮一次次偷袭
你被迫倒下了。但你还倔强地活着
葡匐在那里，照样能够生长，抽穗，扬花
多好的锦年啊！
在当年，你正值抽穗扬花的年纪

喧嚣的闹市，寻不见你青瘦的面容
穷乡僻壤，却处处可见你弱不禁风的身影
崖县（今三亚）南红农场的窄窄田埂上
你踩出一行行清晰的足迹
那里，又成了你的故乡，故园，故土
在那里，你安家垒灶，生儿育女
在那里，你日晒雨淋，创造神话
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你曾有过多少个故乡啊！
从西南农大到雪峰山麓
从新安农校到海南崖县（今三亚市）的南繁基地
你，一次次搬家，一次次迁徙
无论在哪里，你都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你只有一个信念：沉默是金
你把坚定的信念沉默的力量一起凝聚于
沉甸甸的稻穗，谷粒
在海南，你不与三角梅竞妖娆
不与椰子树争高低。不与热带雨林比阔气
在海南，你不羡慕白云悠哉悠哉
不眼热海鸥款款而飞。不向往藤蔓的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只要能饱饮海岛温热的阳光，你就心满意足
你就能一心一意地发芽，长秧，扬花，结实
你就能长出一穗穗一簇簇一块块一顷顷
籽多粒饱的稻谷。你的浪漫
在海南的蓝天白云下，摇曳生姿

南繁基地的那一排排茅屋草舍
其中就有你的一间。那间潮湿发霉的茅草屋里
有你的煤油灯，有你板棚的床铺
有你的旧铺盖卷儿。有你的锅碗瓢盆
有你高高挽着裤管坐着躺着看书读报的满脸倦意
睡着了，书本就把她的脸庞紧贴着你的胸口
聆听你这个热血男儿的砰砰心跳
你唯一的珍品，那架100倍的显微镜
放在案头，端端正正
就是在这架显微镜下，
1970年11月23日上午，你脱口而出
给那株野生稻起了一个低调的名字
——“野败”
你们有着共同的形象，共同的特征
共同的性格，共同的品质，共同的信仰和追求
——沉默，纤弱，但坚韧不拔
以柔弱的肩膀，单薄的身躯
毅然决然地担起一个大家庭温饱的重任

煤油灯下，不知道是哪一段文字
勾起了你的回忆——你微微一笑
你又想起了你的祖父——
那个可笑的江西佬
还没有上任，就被“海南话”吓倒，吓跑
继而辞去宋氏三姐妹的故乡
海南文昌县长的职位
“海南话”没有把你吓倒，更没有把你吓跑
你和那株“野败”一样，和那些
杨桃树，黄皮树，椰子树一样，早已适应了
这里复杂的地理气候环境

煤油灯温馨的光芒
勾勒着你和茅草屋一样质朴的剪影
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在舒缓地吟诵着海波轻风
那轻声慢语的吟诵，把海岛的夜晚
烘托得秋水般宁静
在白天，那轻声慢语的吟诵
在海岛的心灵深处
翻起一轮一轮的绿波
杨桃树，黄皮树，椰子树在浓墨重彩的风光里
一个个被小提琴优美的旋律灌得酩酊大醉

偶尔，在那张中国地图前，你惊喜地发现
祖国的宝岛不仅仅是一颗绿宝石
其实她也像一粒饱满的稻谷
一颗光泽圆润的稻米。细细一想
而整个海南省的轮廓
多像插在祖国母亲发髻上的一根
籽多粒饱的稻穗
把锐利的锋芒一根根刺向赤道
在海岛炽热的阳光下，在南繁基地的稻田里
海岛的秀风摇曳着你的躯体。楠溪江的激情
流遍你的全身
我爱万泉河我爱五指山的歌声，浸润着
你渴望的心田。在一个个晴天丽日里
你和你的团队争分夺秒，为每一株
正在扬花的稻穗传花授粉
走过一场场骤雨。踏过一回回寒潮。跨过一次次台风
在稻谷成熟的季节，你戴着草帽的泥腿子的身影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一穗金黄的稻谷
变成了一株扫帚一样长的稻穗
——和那株“野败”一样，在海南，你战天斗地
穿云破雾，经风历雨，终于结出了累累硕果
你憧憬未来：花生米一般大的稻粒，高粱杆一样的高度
她崛起的高度犹如你的高度——
椰子树一样戳向蓝天
和浓情蜜意的五指山眉目传情，暗送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