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诗刊》中国诗歌网诗选栏目,精选“《诗刊》投稿专区”和“每日好诗”推荐的优秀作品,予以刊登。入选《诗刊》2019年第3期 “中国诗歌网诗选”的作者为:梁雪波、扶颂、张翔武、黄斌、雨田、查耿、贞子、秦学祥 。
蝴蝶之书
梁 雪 波
乌云下的书店是忧郁的,如孤岛
—— 一只迷路的蝴蝶
闯了进来,在暴雨来临前的
短暂的晦暗中,飞过旋转的楼梯
和轻叹,在尖绿的竹叶
与黑色的书架间上下翩舞
它的翅膀比拂动的书页从容
对称的乐器,此刻绚烂
寂静如午后的阳光
——世界似乎并没有改变
所谓另一个半球的风暴
折叠在某本旧书的预言里
或深藏于宇宙一样幽邃的内心
很难说水面上漾动的波纹,真的
与你无关;那湖心亭的锦瑟
奏弄的芳菲,莫不是一个翕动的梦?
沉坠于时间深海的潜水钟
从久远的幽闭处升起,一种绽放的声音
淹没了奔逃的耳朵
哦,这幻念之美应当感恩于误读?
是否倾斜的雨线也只对应着空空的长椅
蝴蝶与书店:一场错误的相会。
被急雨打开的书,又被燕尾
剪断了章节,撑伞的人带走彩虹和花蕊
带走你植物学的一生
没有蝴蝶飞舞的书店,将是贫瘠的
犹如丧失了秘密的词
吊灯下,只有潮湿的文字绝望地发芽
只有雨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
阴翳的书店杀死蝴蝶的书店
只有一块生铁在雨中发出腐烂的光
矿苗之美
扶 颂
它们,细微的有色金属矿物颗粒
带着金字旁的弟兄或者姐妹,深灰色的叫铅
亮黑色的叫钨,紫褐色的叫锡
亿万年的沉默和暗淡,一一容怀在心
不是它们不够谦卑,也不是它们惯于退避和谦让
年光漫久,习惯了慢慢沉思,幽幽向往
不曾期遇一跃而起,也不曾奢望光芒万丈
致密的拥挤,无边的逼迫,它们无言以对
在坚硬胜铁的包围面前,习惯保持坚强的记忆
记住那些成全它们的大地深邃
它们暗自发光的心灵,隐约闪亮的身子
如若单粒游离,流于大风或者大水
往往轻得可以忽略不计,飘零无依
因为光芒,它们结成苗木的形状和姿势
遵从古老的纪律,怀存天赋的宿命和秘密
不吐露忧怀和叹息,暗长在大地深处
因为简单、细微、单纯和无瑕
它们构成的光芒之美,是时空中的不朽之美
美得无忧无待,甚至令人绝望
词 语
张 翔 武
你迷恋词语,胜过其他的事,
搬来或移走它们,塑造出各种风景。
不管早晨,还是晚上,坐在
本来是饭桌的书桌前——
上面堆满书、稿纸、笔记本和诗集复印本。
头脑里一阵风暴搅乱凉开水似的生活,
一只只黑蜘蛛接连爬上
稿纸的空白地带,
还有一个词应该更适合这里。
外面,太阳伸出千万把灼热的剑,
一生中,多少天会这样过去,
你从不可惜,本来就该如此。
电话没有动静,楼下的街区
遥远得像是乱世的战火。
世界轰响,人群轰响,绞肉机轰响,
眼里都是黄色的脸,愁苦而警惕,
哪里缺少你那一笔悲凉?
喉骨容易碎裂,词语没有声音,
你慢慢坐下来,等待下一场风暴来临,
伸手抓住阴暗天空中的闪电,
钉在纸上,排成一行行汉字。
松 风 吟
黄 斌
那无色无形的力推动了所有的松枝却只是
空白
呵 你看 几乎所有的松枝
都书写出墨绿酣畅的一撇
或一把把有凹槽的弯刀一闪
一匹马飞速跃过 只看得到马尾
一群马忽闪而过 也只看得到马尾
还有马蹄 它们只是旋转中密集的声音
这来自天外的无色无形的力是抽象莫名的力
它没有名字 只有实体
它只有精神 没有肉身
它一身的蛮力找不到能够用尽的边界
它没有自我的肖像 五官扁平如湖面
它狂飞乱舞的四肢掠地而过却无法现形
它在松针上 找到珍贵的飘荡着的线
在松果上 实现了稀有的可以立定的点
在松枝上隆起了阳刚之美的肌肉
在粗大的树干上找到了骨骼和皮肤
它喜极而泣 终于获得了一具血肉完整的生命
但其实这或许只是一首歌 或一首琴曲
只是一次偶然的实现或附体
虽说短暂 但真实不虚 不是梦幻
还有我 一个碰巧听到这场松风吹拂而过的人
捡起地上的松针 双手捧起如细小的香烛
而满山的山地松和马尾松
不少都是百岁以上的长者
它们一直都是这样站立着
像刚刚款待罢一个过境的客人
当风停下的时候 它们的树枝
如拍了拍手 恢复了平常习惯的样子
海之门:在日月湾所思
雨 田
凭借海浪的疯狂 孤独无声的撞击着我
此时 谁在海岸上分享多情的海风
在日月湾 海的热情把我拥抱 而所有的意义
也在这里迟迟回升 包括我内心无光的火焰
天空和海水是极致的蓝 渐渐的海潮声
从渔家姑娘的呼唤中醒来 我僵硬地站在海边
看见强烈的阳光 几乎要穿透我的心脏和海的心脏
我多想把对远方的思念种在海滩上 然后
涌起浪花
也许是我经历得太多 记忆有些厌倦 但我知道
道路和大海一样没有尽头 但我更清楚 日月湾
是大海边一座去了就不想离开的驿站
我在心中 已经默默地刻下了她美丽的名字
过 竹 林
查 耿
竹林里鸟儿们欢叫,像是知道光景底细。
它们不打算休息就会飞走,不一定广阔但足够
兴奋的阅历
就是这么回事儿。
年轻时我站在高楼上想,终点是虚无吗?阅人
无数将促使人趋向沉默?
这世间,尚可静下来片刻,
止于风动。有闲止于墨。
看得见竹青上湘妃的泪斑可曾见竹下贤
进化成竹子?
板桥的竹生于霜,倘若他暗叫“奈何奈何”
就生于窝囊;古典情结
让我一度爱李安,竹海真美呀,悠悠舞太极,
顺竿子往下摸,孕育这美的写真集是杀机。
遵循美是软的,把翡翠做成果冻,耶! 遵循美
是脆的,让笛音往时间深处吹,让剑影浮出竹涛。
我其实 不爱竹子,它是我身体里的过客。
我曾把灵魂比作竹膜,那么白,那么薄,且
褶皱。像德里达说的 膜。
竹膜配笛孔,管乐出深山,死竹子还魂。
竹叶修长,鸟语短促,光阴是物质的。分解
记忆的容库,微末止于光阴。
我写下这些,止于婆娑于地的竹影。
竹影是物质的,它多像一份简稿,写在时间反面。
用鸟鸣还不够,用世间的“复活”拨动它。
年 画 帖
贞 子
条屏状的旧时光
被钉子的铁锈
按进斑驳的往事里
踏着一根褪色的线条
我就可以返回童年?
已逝节日的风俗渐去渐远
只有套印的色彩醒着
许多农耕器具耷拉下来
软得就像水面的擦痕
一粒露水窒息我
在梦幻的纸上
我只是岁月呼吸的变幻表情
而年画堆积起忧伤的厚度
火一样燃烧
许多祈福的手指正一根根凋落
高 处
秦 学 祥
望见路,路上爬行的车移动的人
望见山,模糊的绿影里间或一片裸露的岩
望见天,一朵朵白云滑入深远的蔚蓝
望见房子,一堵堵高墙上有着漏网一般的窗
望见日暮,只剩下浓稠的黑色和点点的白光
——耳畔是呜呜的风声,
我总是努力做着什么也不想
但毫无疑问:
这些路、山、天、房子、日暮……一定也
望见了我
我看见的越多,就越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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