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哑艺人》

文/尖草

他多像被时光扫旧的二维码
有一些必备的忧伤留在了乡村
他是个享受不了任何
声音的人，来过的赞扬
或者远去的诅咒，他会编织
许多东西，比如背篓
竹篮，温柔的鸟兽
用它们去换一些生活所需的盐
还有背着盐无法表达的恐惧
最要命的是，他把在雨中
浸泡了一年的木头
取出些多余的疼，雕刻成
他想要的女人，更为要命的是
每一晚入睡，他都会
把女人抱在怀里，让那颗
木质的心，紧贴他的心




《迎春花》

文/尖草

小花朵羞涩的来到雪中
它热烈，灿烂，且懂得抒情
这是生命最美丽的时刻
裸露的枝头有了歌声
唯有金光四射的黄色
才配得上这严肃的冷风
唯有黄色，才适合
在荒凉中活
它把春天的消息先送往低处
然后回头，叫醒
姐妹兄弟，直到所有的爱
有了声音，直到所有的蝴蝶
占了一切缝隙，从骨子里暖到
血管的春天和火相遇
一切力量，都指向高处
包括昨天的痛和忧伤
包括今天的藤蔓与根须




《回乡》

文/尖草

进入坟里的亲人，偶尔会被
活着的子孙，想像成爱过的植物
久居城里的乡下人，会在
正月十四的下午，从城里赶回来
给亲人的坟头点柱香
烧几张麻纸，奠上酒，点亮灯笼里的
红蜡烛，胆大的人，会放串鞭炮
甚至烧着坟头的蒿草，然后
匆匆离去，没有一个人会
把故乡的土多踩一会儿，会陪亲人们
拉一阵家常，生活如此的残酷
没灯夜幕降临，灯笼里的烛火
会像他们离去的身影一样
被黄昏一一熄灭
只有住在村子里的人，所点的灯笼
会进入夜，照去坟头的黑暗





《雪中散步》

文/尖草

白色赋予大地的快乐
竟让我像树一样在茫茫的
覆盖中活得如此沉默
雪在雕刻我，粉饰我
把我逃不走的忧伤，雕刻成
塬头荡漾的快乐
我像落叶，不
我只是一粒在雪光里
被挤压，被戏耍的尘埃
请原谅我把雪比喻成盐
比喻成爱的歌谣
我和那只饥饿的鸟
都有嗜血的本性
在翅膀和脚趾之间
竟用优美的曲线
忽略庄稼地里那些灭草剂
没来得急拿走的疼痛





《这场雪》

文/尖草

我得像麦苗一样静静的
闭上眼睛，享受这来
之不易的，幸福时刻
我应该不怕悲伤，不怕阴影
不怕冷的惩罚，不怕这
茫茫的覆盖，会让久居
荒凉的我，有丁点的失落
我无需去有意忽略这灵魂
触摸不到的远，也无需忽略
凄凉之中会有些许的疼痛
我确信在这纯净的诉说之中
虫吟，蛙鸣，会把四月
逼得越来越近
我什么都可辜负，包括
爱过我的白天和黑夜
唯有你，这恰到好处的
白色哀愁，我怎可辜负




《雪中》

文/尖草

硬是这场雪，隐藏了人间的
高处和低处，硬是高处和低处的人
没有不等的忧伤和痛苦
硬是这场广阔的雪，给乡下
铺开一张洁白的纸
无辜活着的鸟雀，在写诗
在停顿，在张望，在废墟里
落幕
硬是在这茫茫的洁净之中
有些人，用扎心的扫把
把尘世扫出带伤的窟窿
硬是有一些快乐，被风
打下枝头，让翅膀留不住
宁静
硬是有一段夜，不明归路
手心发凉，却忘了沾染光束
硬是还有爱我的人，打开篱笆
陷入困惑，忘了归宿
硬是有一群鸽子，来到广场
剥开雪光，像故乡表达爱意



《祭》

文/尖草

铁柱叔是昨天早上死的
这个活着时比蒿草还孤独
卑微的人，现在倒好
有人为他造上好的坟
有人为他烧纸，有人为他
准备了一场浩荡的哭
请来的戏班子里有位女人
能把悲伤从喉咙里挤出
忙碌的人，都无心去听
戏里的人生，唯有被路
挤下坡的小树，在积雪中
伸出了头颅，听女人唱
这寒凉的尘世，听女人
把埋它的积雪唱成了
一汪汪眼泪，原野空旷
渐暗的黄昏，借风的嘴
给云彩说铁柱叔在亲人眼里
越来越低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