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几片薄暮褪尽
蟋蟀开始了歌唱
先是我童年的瓦片下,带着
早晨永久牌清亮的音色
然后,是在废弃的冷轧钢厂歌唱
蛛网将它的声音凝结在历史亦真亦幻的露珠中
它在高架下歌唱,上面
厌倦了应酬而急着回家的尾灯
画出了红色的弧线
它在我们时代致良知的困扰中歌唱
也在没有任何保险的穷人屋檐下歌唱
安抚着夜半婴儿求奶的哭声
它在墓地歌唱,在来不及清扫的战场上歌唱
那里,相互搏命的敌人拥抱着倒在一起
城镇的灯火,像悬浮的岛屿
远处,风中浮动着蛙鸣和秋虫声
交织起另一片灯火,托管了听觉的迷宫
在夜的穹顶下,它们唱着,一棵棵树
像一众塔林,庄严、肃穆,在一片梵音声中
一个老题目要写出新意,确实不易。像“蟋蟀在歌唱”这样的老题目,说到底,还是要写出真实的生命体验,同时找到独特的表达方式,这样才能感人。此诗的不俗之处,恰恰在于真实,在真实里有诗人自己的生命历程,也有扩大到诗人自身之外的生命感叹。诗中有乡愁,却并不止于乡愁,而是通过蟋蟀的歌唱表达生存的沉痛感和徘徊于苦难之中的忧郁,因此,“蟋蟀在歌唱”,实质上是诗人对称于自己生命体验的抒唱。
此诗有一种极其自然的语调,不做作,不滞涩,全从意象的转换中流出。蟋蟀在夜间鸣唱,几乎诗中的所有意象都带有暗淡的色彩,不管是薄暮、废弃的冷轧钢厂、蛛网,还是墓地、战场、岛屿等等,都是如此。诗中的这些意象用得相当妥帖,对“蟋蟀在歌唱”是极好的烘托。另外,诗中的时空转换也是与这些意象的使用连成一个整体的。诗中既有历史时空,也有现实时空,又相互交错在一起,具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恍惚感。
此诗在结构上看不出特别的经营,但诗的整体感却很强。显然,这种效果是情感带动的一个结果,真挚的情感往往会凝聚有效的形式结构。写作固然需要苦心孤诣的磨砺,但情感的真实流露应该是最关键的聚焦点,形式结构与内心情感的协调最为重要。形式是情感的外化,情感真挚,自会形成内在的秩序。当然,写作是一种与生存相依的事业,对艺术的探索是无止境的磨砺。此诗的语言或可更简洁一些,真正凝练在诗意的内敛上,语言的铺排需要克制在情感的有效表达上。整体上看,以小见大,朴实中有深意,于亦真亦幻之中呈现出生命的庄严与肃穆,是此诗的一个重要特点。
陈先发 陈卫 曹宇翔 程继龙 耿占春 冯雷 顾北 顾建平 洪烛 霍俊明 简明 蒋浩 蒋登科 贾鉴 雷武铃 冷霜 李少君 李建春 李海鹏 李犁 刘向东 李云 李之平 梁晓明 卢辉 罗振亚 马知遥 莫真宝 任毅 荣光启 树才 师力斌 谭五昌 唐翰存 田原 唐诗 吴投文 汪剑钊 王久辛 王士强 西渡 向以鲜 杨碧薇 杨克 杨墅 杨四平 杨庆祥 余怒 叶舟 臧棣 张德明 张定浩 张清华 张光昕 周伟驰 周瓒等。
(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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