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作者||清风邀月



    小时候，一过腊八，就感觉年要来了，天天的问母亲“明儿是过年吗”？问的多了，亲人们都嫌烦，总是用各种口气敷衍孩子们，我也每每都会扫兴而去，那种惆怅沮丧用语言无法表述……



    小时候的年总是那么美好，那么的令人向往，究其原因是过年能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更重要的不用干活，可以尽情的玩……



    记得，每年过年前，太爷爷都会雷打不动的装上二昇黄亮亮的米，到邻居的米糖作坊去换糖，每每这时，我就高兴的无以复加，拽着太爷爷的棉袄角，一步三奔一直跳到作坊，直到闻到糖香味，我才丢掉衣角，径直跑进作坊，一饱口福，因为这时候，邻居蓝太爷总是会先给我一方黏黏的黑色的焦糖，欣慰的是这点糖是送给我的见面礼，是不记数的，我总是会把这点糖咬上一小口，其他的用那种包糖的牛皮纸包起来，放进衣兜，存起来，时不时的摸摸，拿出来舔舔，心里那个充实那个满足……


    过了腊月二十三，白馍馍红馍馍做的垒上天，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白馍馍就是白面馒头，红馍馍就是油饼，那时候四世同堂，人口多，每年总是要把馍馍做满几个大缸，存起来，等到过年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当然，孩子们也会从这天，吃上白面馍馍和油饼的，这种优待平时是没有的，有的只是黑面和米面馍，更谈不上油饼了！



     每年从二十三开始，大人们就为年忙的不亦乐乎，做酒、酿醋酱，磨豆腐，杀猪，那种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日子把年的气氛一下就推向了高潮，让人感觉如火如荼的年就像一团烈焰正向冻僵了的人们奔来……带来了希望，更带来了婀娜多姿的春天！



    日子在期盼中总是那么漫长，终于等来了年三十，这天其实还不是正式的年，应该说从晚上才能算作过年，辞旧岁，可是孩子们感觉今天已经是年了，因为一大早的仪式就来了，给羊和猫狗都要抹红，就是把五颜六色的染料稀释成水，给白白的绵羊和猫狗抹上红色绿色，以示喜庆，这往往是我们孩子的拿手活，一趟下来，手和脸已经和羊一样了，惹的大人们捧腹大笑！



    紧接着，便见村里不会写毛笔字的邻居腋下夹着一卷红纸，络绎不绝的来找二叔三叔写对联，因为二叔三叔写的一笔好字，文化程度也颇高，一个大学一个高中，擅长写写画画。这可乐坏了孩子们，忙前忙后的给写好的对联排队，晾晒，还时不时地念出来，好多字只认半个，也只能半生不熟的啃个差不多，至今仍记忆犹新，什么“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横批往往都是“辞旧迎新，”连羊圈门也要贴对联“日日上山吃饱草，夜夜进圈下双羔”等等，很传统很上口的，这不是那个对联书或者百度里查的，而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他们虽然没文化，却能编出这么对仗工整，立意美好的对联。


     最重要的时刻当然要属三十晚上，期盼已久的是奶奶从一个大红木箱子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开始给家庭成员分年品：大家秩序井然的等待，每人10个洋糖(水果糖)，5个核桃，5个枣，还有少许花生，一把葵花子，都各自保存起来，大人们拿着一般都舍不得吃，留着第二天给家族中的孩子们发，一部分作为赌资———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围在一起玩骰子，诱惑很大，都想着壮大自己的口袋，我的运气很不乐观，经常输得片甲不留，除了没有吃的那种沮丧外，重要的是那种一无所有的再无权参与的尴尬感，常常令我在众目睽睽下恼羞成怒，最后憋不住还会嚎啕大哭，往往这个时候，赢了的大人们都会笑着归还赌资，父亲还会把他的那部分给我添上几个，我就会破涕为笑，继续意气风发的开押了！现在想起这些事，美好的如同儿女们考上了名校！



    过年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儿莫过于拥有一身新的衣服，那个年代，一年只能缝一身新衣服，因为布票有限，钱更有限，家里人口多，平时都是穿着补了又补的旧衣服。女孩子爱美，可是我却表现的更离谱，本来初一拜年才允许穿的衣服，我硬要迫不及待的在三十晚上软磨硬泡的要的穿上，因为那时候都是纯棉质地的，稍微弯下腿，就会打折的，所以我穿上就不敢弯腿了，直直的伸开腿坐着，还怕羊毛毡的毛粘上不好看，于是母亲便把褥子给我铺上，才坐，为了体会穿新衣服的感觉，我就会坚持坐一晚上不睡觉的，耐心的等待第二天走村串户拜年时展示新衣服的机会……



     然而，费尽心机等来的机会，往往又招来些许不愉快，因为未出阁的女孩子不磕头也不问好，所以压岁钱总是没有弟弟的多，看着弟弟花花绿绿的压岁钱，我总是很嫉妒，也许表情不好，让长辈们察言观色了，他们会特意的又给我发一遍，都是些2角，1角，最多的5角，还是德高望重的太爷太太给的！我们如数家珍，因为那时候1角钱可以买到10个糖呢，也算是富裕了一把！



    时过境迁，一晃童年的年已经在不经意间变成了永久的记忆，现在再也不期盼年的到来，可是年总是在不经意间硬生生的挤进你的生活，挤走你的青春，挤出满脸的褶子，挤出额前一根根的白发.



    现在的孩子们也不像我们那时候殷切期盼年的到来，因为他们平常想吃啥想穿啥都应有尽有。而现在的我却惧怕年的到来，惧怕那些客套的应酬，更惧怕光阴的车轮一点点碾碎我的好年华，践踏我的梦想，吞噬我的健康！童年的年之所以美好，大多是因为那时有一颗单纯的心，有一种不受世俗羁绊，不管柴米油盐的多少和来去的那种超脱，有一帮呵护自己的亲人，是他们博大的爱才让自己“为所欲为”轻松欢畅！虽然现在的精神和物质生活比较丰富，可是却找不回童年那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和美好的憧憬！



    说话间，年又来了，我想既然年是美好的快乐的，那就应该怎么快乐怎么过，别总是胡吃海喝，杯上碟下的给自己本来不轻松的生活雪上加霜，应该卸下生活的担子，回归本真，信马由缰，海阔天空，能唱的高歌一曲，能写的直抒胸臆，能跳的旁若无人翩然而舞，想游的纵马天涯吧！



作者：清风邀月，真名：吕清丽，甘肃庆城作协会员，作品在微刊常有发表，纸刊《九龙杂志》《梦阳文学》《乡音》也曾刊登，乡音陇风创始人，《乡音》主编。喜欢在文字里寻找真/善/美，寄养不屈/ 不甘/ 不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