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寺庙前的斜坡上
种下一株柳沙
我说等一百年之后再来看你

她点了点头
2
走过它们的时候
我仿佛看见上面还躺着苍老
像一盏活着的孔明灯
从平阳城升起。飘泊了一千多年
至今才到麦田的上空
落下荒野
乱石间，马蹄疾驰。锈迹斑斑的铁骨
举起烽烟
3
郎中从来都不手软
他的钢刀在你叛变的部位触动
他的目光
在你不愿启齿的隐情里
和刚刚诞生的新伤里翻找旧痛
当麻醉剂失效过后
你的辽阔，万马奔腾
4
在拥挤的人间
在春寒料峭里酝酿
一场场婚事
在犬吠和鸟鸣之间掀起涟漪
有如微风中探花的小草
头顶喜悦的露珠。我想这爱情
应该是像月亮
一旦爱上了我们
就会被一个个巨大的力
所吸引，撼动
一旦被潮汐锁定
她只交出皎洁
暗黑与悲伤将锁住
独自弯曲的脊背
与我们的始终
相互仰望
——而我，多想滴下浩瀚的眼泪
去润泽她枯竭的海床
5
清晨，我提着自己的人头
走进林子
像一只啄木鸟
与一个僧侣
在一截风干了自己的
树桩里
盘膝而坐
6
路灯上浮游的鱼鳞
在斑马线上卧成一张弓
我看见一个走过唐朝的诗人
扇动黑色的羽毛
握住一杯雄黄酒，北上
江中的渔翁，放下斗笠
7
我低头走路的时候
我能看见的是我僵硬的部分
和有裂缝的路面
我抬头看天的时候
你看见了我全部的暗影
也看见了你柔软的部分
表现出的惊异，问候，寒暄
以及简要地叙述
显得有些苍茫而又不想失去
优雅，惶恐
像我们之间的故事
像南方小叶榕上发出的微光
在风中随意地挥洒
我们没有
相互说再见
8
我按住自己
按住9.6万公里的河流
我试图用瞬间来封堵漫长
令世界眩晕
我要辞掉类似于布道者的幻想
做一个清道夫
9
电梯自动门打开的时候
我退一步，将自己缓慢地合上
我幌了幌壶中的老酒。想着今夜的月亮
和广场的花灯
10
我骑着三轮车
在经过一处农庄的时候停下
弯腰进入到牛棚、屠场
我们甚至没有看见一头牛或一只羊
但地上有未干的血迹
和油脂
凝固的刀
再经过磨坊
向主人获得一袋麦子、豆子、辣椒
和嘱咐
我拔出陷在泥里的车辙
道路湿滑

11

周围杂草丛生，泥土也跟着猛长
汽车的后备厢是敞开的
厢盖已不知去向
我抖了抖
旁边的皮卡和面包被震下了山坡
我拿起失去轮子的汽车
油箱后插着一根长长的金属
管道
发动机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张白色的壳
像一张纸
在我的手里握着
一个沉甸甸的玩具
我在通讯录里
努力地寻找
那个租赁的名字

12

一排几年前废置的工房
灰白的墙，湛蓝的瓦
盖住生锈的议论
我在窗户的玻璃上
讨价还价
茂盛的椿树，伸出翅膀
从早到晚
陪着几只忙碌的鸟
我在窗户的玻璃上
缝补着春天
渐渐盖起来的高楼
有的一直半掩着窗户
有的早已打开了，晦涩的天空
我在窗户的玻璃上，自由地
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