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以为我爱推荐口语诗作者。不是的。尽管年轻的刀把五也是口语风。但我其实是被其作品中的一种态度所吸引。
诗之初,发之于心。而心之本真状态——未被思想与社会功利干扰与绑架的那个纯然想法,对世界、对审美的原初态度,非常重要。如果能在诗中将之一以贯之地保持,始终干净、天真、直接,也是诗通过至简、至朴而能获胜的一个手段。刀把五的许多作品,有这样的特点。
你看她这一组作品,完全是小女生的内心流露,而非诗坛上那种刻意为之的“怨妇”腔、那种不断强调身体与精神存在的“女权”腔,更非那种爱教育人、显示成长阅历的“大婶”腔。当然,作者也并未因为自己是“小萝莉”,而仰仗年龄与性别资源而卖嗲、卖萌。
这一组作品虽然对社会问题有所批判,比如对“老虎”这种故作大派头的假大佬的嘲弄,对“前辈”这种凭借在业界站队较早而自诩“老爷子”的同行的批评,她的态度都不是那种绝对理性的、深思熟虑的、意欲杀之而后快的,而是以一种挑逗与游戏的态度,随随便便就瓦解掉严肃的命题,使之在莞尔一笑间灰飞烟灭。她处理复杂的社会问题,面对许多时代性的bug,采用的往往也是看似不够彻底的、不够有深度的略带顽皮孩子气的解构。她放弃了知识精英的言说,尽可能地保持了初心的好玩、活泼,甚至胡闹。与其说她在写作,不如说,她在由心就到文字,来直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她几乎省略了“写”的过程。天然而有趣,是这种本初态度流露带来的艺术效果。因为这个态度是非技术的,是不用练习与打磨的,最终呈现出来的也就是诗如其人,诗法与活法一致。
在当下90后诗歌写作里,这样的原生态写作当然值得关注。新一代的堂·吉诃德,拿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要挑翻虚伪的世界风车。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推荐人:刘川(《诗潮》主编)
刀把五,女,现居天津。90后。曾用名素心如常。小说当主食,以诗歌佐酒。
刀把五的诗(组诗)
姿 态
经常有路人甲
告诉我他不高兴了
用一种很倨傲的
姿态
我奇怪的是
河又没有盖盖子
你告诉我
做啥
梦 呓
黎明。洒水车歌唱
过一会儿
市声将要鼎沸
一切都睡着
你睡着
你身边的女人睡着
我蜷缩着
在这潮湿的清晨
陷入零散梦呓
怀里,空空如也
补 哪 里
午饭有蹄髈
大家讨论
吃哪补哪的问题
补啥的都有
换做是我
就补肩膀以下
腰部以上
的部位
花花世界
这回你真的死定了
给我送花,省钱就算了
院子里那么多花
掐哪朵不好
非掐我爸亲手栽的那棵
老 虎
有人穿着虎皮扮老虎
有人挥舞虎爪
装黑社会老大
我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打死的老虎
都被泡成了虎骨酒
我喝得精光
连虎骨
都被我喂了狗
然后,我就跑了
晚上回家
在杨北路的岔口
停了一辆车
绕着它转了又转
我拔出口红
在车窗上,写
他住在你的城市
开着和你一样的车
电 线 杆
所谓前辈
不过是路边的
电线杆
你不停走
他们就会被你
甩在身后
直到你也累了
直到你
也站在路边
动也不动
(发表于《诗潮》2019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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