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桐

罅隙，水塘，灌木丛
存在于时光的慰藉中
火山情人的峭壁引领我们向下
从云朵的阴影中坠落
走向尘埃，走向地芯

伐木者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若无其事，砍下那棵青桐
砾石在他客观的瞳孔里
流动，与泥土及烟霞
汇聚为溪浪

栅栏里，火焰的手指
在歌唱
蝴蝶身披黑袍
从盲目中飞出来
在攀升的雾霾中
交媾，孕育
呼吸，开花

2018年12月2日

与仁波切夜游锦溪

天鹅绒被褥
阔大，如羞耻
留下压痕，树梢间
挂满笑脸

我们在看不见的位置上舞蹈

为了丢失的小熊
孩子一直在哭泣
湖泊与河流窃窃私语
迂回，汇入长夜的协奏

我们在窗台上放上一盆兰花草

红灯笼，黑灯笼
集梦者杖菊孤往
水冢……飘来歌声
蕨类植物展翅飞翔

我们在黑暗中毁琴，断弦

2018年12月7日

小精灵

从前，有一个小精灵
他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
上弦月时，他从我们的帐篷上飘过
他伸手去抚摸花蕾
花蕾即刻凋谢
他的双足踏入河流
鱼类就纷纷死亡

他高于野兽，低于人类
下弦月时，他从一场森林大火中穿过
灰烬，尘埃，记忆的碎片
落满了他的长袍
地火映照他沮丧的面庞
他折取世间最后一枝金枝
用草药洗涤污染与羞辱

睡梦中，他爬上一棵猴面包树
在树冠里安睡，鼾声四起
世界，静默
蜕去丰厚的躯壳

2018年12月19日

司空山

立雪人，沉默寡言
从贫乏的雪夜出发
拨开尘埃与人群
穿过空地，麻栎林

枫杨的树杈指向天空
槲寄生开出米黄色的花朵
思空者跨过卷篷桥
走向群山，走向暮年

月出空山，风从云中来
司空山上，他卸下衣钵
两手空空，心亦不再思空
野马飞越真理与存在的争辩

大千世界，十万生灵
在手掌间流进流出
冶溪两岸，鲜花怒放
此岸彼岸，已无分别

过岳西惜字塔

面带羞愧，我们
卷起泛黄的经卷
——仓皇间写下的错别字
把它们投身于烈火
送走每一片背影，亡灵的尘土
以及空气中的每一个手势

花瓣在溪水中游荡
我们面无表情，超度一棵树
盲目的时光里，所有暧昧的灵魂
都被纸灰与谎言所覆盖

狂欢的巫术，是我们最后的舞蹈
这场对话疲惫而又漫长
火焰如流水，惜字塔弃绝言语
飞向沉默的蓝色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