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腊月二十三是一把锤子
把筋骨嶙峋的日子砸开丰腴的一角
直到正月十六
                   --题记
起年鱼

村湾前那口集体池塘
当年还顺带放养过年鱼
起年鱼的那天
炊烟早早列队升起
鸡鸣犬吠搓揉着薄霜与晨雾

族长燃上三炷香后开闸放水
大人用简易工具下塘抓鱼
他们掌握就地放生的标准
抓上来的鱼按户数归堆
每堆大致相当且有一条以上鲤鱼

抓阄是最喜庆热闹的环节
双手虚抱盛开的虔诚
将过年鱼揽到名下请回家里
开启年年有余的序章

祭灶神

平日里围着灶台转的半边天旁观着
全家男丁在一家之长的率领下
毕恭毕敬地呈上贡品
往往是一刀猪肉、一条鱼
以及一包糖果和一瓶酒
条件好点的加上些水果、年糕等
日子在此刻淌出油画的奶香

燃香点蜡后
大人说些敬畏和表决心的话
小孩则似懂非懂的想象举头三尺的神明
借此碾压住躁动的味蕾
祈盼灶神快去快回

打扬尘

将苗帚绑在竹篙的一头
如同勇士举起光剑
对角落与房梁的经年积垢
来一场决裂式席卷
扫除疾病、疼痛、憋屈
和一切的不如意
借冬日阳光进行一番搓洗
解下头巾
擦亮干净的希冀


贴春联

那个地方的痕迹像图腾
是日子一天天摁进去的
清理利落后
找到粘贴的恰当区域并不费力

刷上手工调制的粘合剂
喊一声开门大吉，贴上
喊一声六畜兴旺，贴上
念叨一遍盘算已久的心事，贴上

汗水和着泥巴酿成的原料
借壳创作与书写的表达方式
对仗成幸福的平仄
在抚摸和拍打中荡出喜气

拜岁

这是正月初一的祠堂
这个时候最沉默的是祷告、反省
最激越的是相互督促和自我激励
这个时候的家风清晰出筋骨
轻柔着坚定

有鞭炮声和燃香味锦上添花
有人把一年来的沉重从心头搬走
有人把高兴的事儿从嘴里排列出来
有人握紧拳头看向春光
有人跺跺脚拾级而上


吃月半粑

这是农家很庄重的仪式
在正月的中间点
收拢年味浸泡进粳米
用石磨推动年轮
米浆挤压出月光的白
把水分交给隔着纱布的地灰
粉身碎骨后抱成团
蒸出庄稼地的幽怨与不舍
加点馅或粘上糖
以幸福的方式开启劳动者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