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监控心率的仪器不间断地响了一夜
护士每隔半小时就进来查看一次
前半夜是临床病人在呻吟
后半夜是病房外的冷风在呻吟

老父亲住院的第八天晚上
一夜未眠的我似乎也成了病人

2

咳咳咳
咳出老粘痰
咳出心底的堵塞
这还不够
父亲是要咳出几十年的苦累

香甜的鼾声被咳嗽撕断
父亲就巴望着天快点亮
只要太阳出来
一切的痛都会烟消云散

3

高亢激昂时把人带上入云的山峰
低沉委婉时就是连绵的细浪
有时像奋力登攀者在等待援手
有时像草原牧羊人口哨轻盈
快慢起伏回环盘旋
一个人也能演奏一支交响

在父母的鼾声中入睡
是每一个子女企盼的幸福

4

陪护床很窄
只能容纳一个人入睡
陪护床很宽
容得下所有儿女的孝心

心内科，重症监护室，肾内科
好好活的勇气足以驱走死神
只要老人健康长寿
多睡几晚陪护床又有何妨

5

走廊里护士的脚步时紧时缓
隔壁病房儿女的问询焦急地敲打墙面
卫生间里断线的流水窃窃私语
灯光下父亲的脸色日渐红润

好好活好日子才刚开始
父亲的梦呓
伴随着如雷的鼾声
漫步在我香甜的梦里

6

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钠治疗肺部感染
二羟丙茶碱治疗阻塞性肺气肿
环磷腺苷葡胺治疗心力衰竭
静滴兰索拉唑是为了保护胃不受伤
陪父亲在病房里过年
我似乎也成了医生

鞭炮映红了夜空
也映红了父亲沧桑的脸庞
病房里氤氲着年味
父亲的呼吸渐渐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