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行

我经常选择绕道回家
时间充裕的话，也喜欢绕道上班
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必须要去的
没有一条直线值得我走

绕过迫切要去的理发店
绕过已经和人约好碰面的咖啡馆
绕过向我推销保险或信用卡的人
绕过职业乞讨者和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绕过坏人，也绕过好人

绕过一首马上就要写好的诗
绕过唾手可得的一笔钱财
绕过一场大酒但并没有避免不醉
绕过一次又一次善意而情愿报之以谎言

我希望能绕过冬天而抵达春天
所以选择整个季节都不出门
但在春深似海的时候
又不得不绕过一簇又一簇鲜花
看见你，又远远地绕过

我绕过了父母，尽管他们并没有期待什么
绕过邻居，而避免打无谓的招呼
绕过朋友，当他们需要我
绕过仇人，不消说他们正埋伏在路口
绕过有求于我的人，也绕过我有所求的人
绕过我本打算去爱的你，而不如不爱

我常常为绕过月光而躲进一棵树
我也想绕过黑夜，却并不想来到白天
但唯有在黑暗中，绕行失去意义
所以就算在黑白的梦里
我也会把打给你的电话打到隔壁

我替别人写过的情书都是为你而写
所以这些情书也都完美地绕过你

有时我也怀疑能否绕过一切
比绕过你更难的是什么呢？比如绕过一场战争
绕过一次灾难，绕过一次饥荒，绕过核泄露
绕过一次旁观他人的屠杀比如奥斯维辛
绕过不得不出卖你的危险念头
绕过不能不对罪恶进行赞美的威胁
绕过一次生而为人而必须做个人的机会

我的一生没有目的而只有过程
有时我想绕过这个过程而直接去往下一个
那就是死亡吧，一个人可以绕过死亡的机会
绝对小于绕过做一个人

我的一生都在绕行，绕行，绕行
我绕过了一切，一切也就绕过我
走尽世上所有的弯路
以为绕过命运，绕过本身就成了命运


2019.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