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一说到三月
桃花就红了脸庞
洒缸里漫出来的，都是春天的深意

日子还剩最后一点儿冷和咸
从灰烬里掏出悲悯
我为一块菜地浇水施肥

月亮在湖上画圆
鸟的喜剧在无声上演
我握住稻草人老茧厚厚的手，跟他交换灵魂
 
欢欢喜喜的三月想说什么
什么就绿了，美了


          细小的悲伤

村庄上空，炊烟四起
笔直的公路，车来车往
它们各自代表和延伸的远方
将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交集
或者
永远毗离

黄昏的田野安静下来
外婆站在一座旧坟前，痴迷了一会
蹲下身子
仔细地拔除坟上横生的杂草
这时，落日西沉
天又暗了一层
细小的悲伤悄悄从雾气中弥漫，上升


          下一个

你在等待
风，雷电给你戴上命运的花环
你永远是下一个——
不说话的石头人

有时候
情况不能再坏
你终于等到了——荆棘
但是你有耐心
让一个错误
长成一个传说
你在其中，活着
什么都不说


      鸽子在窗外飞翔

清晨
我在厨房
鸽子在外面
鸽子的飞翔使天空更美丽
使看见它的人
更渴望自由

我手起刀落
一根小葱断为两截
生命
是重中之重

鸽子在窗外飞翔
我在厨房，准备一顿美味的早餐
活在当下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悲伤

       上午十点钟的羊

山坡上
羊儿吃草，抬头，望远方
神态安详

上午十点钟
阳光打在背上，温暖透骨
这些幸福得要死的羊
用嘴巴的柔软和肚子的浑圆表现生的力量

它们吃，它们懒洋洋地卧倒休息
它们安静地咀嚼往事
往事如梦如烟

一堆白花花的肉体
在诺大的天底下，慢慢打开自己的悲伤，又合上

       寂静

院子静悄悄
黄叶坠地
无声无息
像梦掉进岁月的瞌睡中

墙根荒草萋萋
门上的锁在生锈
在与光阴互为食物

秋已入深
外出的人未回
这是那个毗离的时刻留下来的寂静
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拼接
一把钥匙的咳嗽声


         你是那样好

九月，遍地菊花黄
阳光明亮得让人想哭
想用泪水清洗逝去的光阴里
一些比菊花还安静的悲伤

那儿，靠近湖边
善良的人在散步
善良的祈祷
树上，麻雀们已经神不守舍
秋，越来越高了

而你
总是向着记忆的深处
逆光行走
蓝蝴蝶的翅膀
不停地打扫往事的落叶
-------你是那样好
你好，我才好


           春天

睡了一冬的田野
被牧羊人猛抽一鞭，激活
首先是蛐蛐，蜗牛，白菜，萝卜
接着是大片麦苗－－－
翻身，咳嗽，抬头，深呼吸－－
感谢上苍
我们又可以爱
又可以在春天跟春天相遇

远处，湖水，树木，山峦
正在彰显最初的善，宁静，苍劲
生活进入次序
我在马厩里整理生锈的农具
白天如此轻盈
我将一天过成双份
那一份是你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多幸福
当我们分离，不在同一片天底下活着
春天还是一如即往地来了
它不因为月亮的缺失而萎靡不振
也不因为太阳的飞扬霸扈
而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