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街景


早晨，开封大街上空
玉皇大帝，已经上朝。
城市上空朵朵白云位列仙班。
有人向我打听修电脑的人在哪儿。

城市虽然乱作一团
也有蓝天和丽日晴天。
酷暑下也有清凉的早晨。
飞机是二郎神在视察人间。

卖瓜老农进城撩起衬衫。
让城市里的阳光
晒晒他的黑肚皮
消除他进城的紧张情绪。

穿得太暴露的靓女呵。
竟然把玉皇大帝所迷。
城市的金店根本不出售黄金。
金矿藏在美女蛇盘踞的洞窟中。

太阳光哗啦啦抖动着刺耳的白铁皮。
保安手指套着一串钥匙背着手溜达。
上学的女学生左手腕套着小手机
右手里拎着一小袋包子冲上公交。

泡桐树高大，舒朗，旁逸斜出
代表河南人自由火爆的性格。
十字路口哨子声响成一片。小红旗
猛地一举。大妈和大叔原来都是协警。



妻子的槐花


槐花飘香的季节。
我和妻子在开封。
我们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
久等也不来。

旁边一辆白色轿车上
落满下雨中的一片片槐花。
她捧手接住一朵从头顶槐树上
飘落的槐花。

像那辆白色轿车一样
顶在自己的秀发上。
微笑让我看她
不看那辆轿车。



街头的小泡桐树


我看见一棵小泡桐树
淡定，自豪，健康。
在十字街口，邮政
储蓄的落地窗外生长。

它不具备森林的阴翳
却以几枝纤弱的枝丫
荫蔽着一个绿色老信筒
和街边几盆漂亮的菊花。

它就像我走在山野上
邂逅的野生小树一样。
身居闹市却不改本色。
无人问津却不忘初心。

在古城开封大街的十字街口。
我看见一棵小小的孤独的泡桐树。
我立刻喜欢上了它，因为
它像我一样属于孤芳自赏的人。



繁塔公园


在去往繁塔公园的小街上。
每一个骑电动自行车的女子。
都是宋代女子。着罗袜，披羽衣。

黄河吹来的风朦胧着槐树中的斜阳。
繁塔墙外的一个农家菜园里
几棵高粱穗子用塑料袋罩头。
像一个个黑衣人。

进入公园。泡桐树比繁塔还高。
草坪立着“爱护小草”的警示。
我绕着塔身走，不敢抬头看佛像。

饶塔一周，我也盘腿坐在石砖上。
学了一会儿释迦牟尼。
肉体基本上已经被烤熟。
终于成为佛祖座下一名新收的弟子。
一缕缕着火的阳光如剪，给我剃度。

开封飞机场似在繁塔西南方。
每当怀孕的飞机撅着大肚子掠过
我都看见塔身上，三千歌姬菩萨
都要停止演奏她们手中的乐器
像我一样好奇，仰头观望着轰鸣的飞机。

我在繁塔公园一直待到黄昏。
一群归鸦起落在塔身宋代的几簇荒草上。
离开繁塔公园小门时又回望了一眼。
我正和那群飞鸟一起飞回了塔尖里的巢。



开封龙亭


八月的中原，太阳喊热
太阳剥削着我们的汗水
养肥它思想的光辉。

开封龙亭，昔日皇权
早已坍塌，新景皆人为。
所有建筑都是后来加盖。

其实，历史就是破烂。
是拾荒者捡拾的破烂。
如果不粉饰，惨不忍睹。

正如，人间越来越繁华
太阳就越来越炙烤人间。
八月的古城开封像一个桑拿屋。

用冷饮，扇子，树荫，抗拒炎热
用椿树和菊花扮靓假的人间皇城。
开封龙亭，高阁无涛，石狮涕泣。

皇帝已死，忠奸俱作古。
我登上了龙亭皇帝大殿。
默诵《庄子》，坐着都能睡着。

冒着八月的天火登上龙亭。
早知道登上龙亭这么艰难
不如做杨家湖上一个渔夫。
虽然亦早已经是无鱼可打。

龙亭上的金色龙椅是空的。
我的大宋的皇帝去了哪里？
我忽然有坐上龙椅的冲动。
和朝拜我的当代庶民一起合影。



动物园


动物园两只澳洲火鸡一定是
一公一母，隔着铁丝网亲嘴。
老黑熊在铁笼里绕圈踱步
两只熊宝宝一旁缠绵打闹。

老虎在铁丝网的虎笼里打盹
每天，度日如年，虚度一生。
不像抗日神剧里的英雄那样
能轻松越狱逃出虐待和关押。

笼子里的鹦鹉色貌如花
却无笼子外的麻雀自由。
麻雀虽然不能营救鹦鹉
却在人类营造的亭子里
拉满鸟屎，以声援鹦鹉。

看着亭子里的座椅上
点滴是鸟的白色粪便。
使我无法坐于上
深感鸟类之报复。

其实我们也是动物。
有些动物关在笼内
有些动物囿于笼外。

我是笼子外的动物
买票进到动物园里
观赏笼子里的动物。

其实，是为了互相勉励
在这个铁笼遍布的社会
不声不响苟延残喘下去。



两遇乞讨者


火烧大地，赤日炎炎的城市广场上
一个白发苍苍的拄拐老妪中暑、跌倒。
昏迷，口角吐沫，不省人事。
我把十元钱放置在她身前乞讨的碗里。
难道我不应该馈赠给她这个小礼物吗？

晚上，我又来到城市广场上的夜市中。
品尝特色小吃，一个瘦猴般的中年男子
端着空碗，从我的身后，鬼一般跳出。
瞪眼向我讨要，我无奈递给了他一元钱。
难道我不应该拒绝他对我的财富的掠夺吗？



龙亭公园的杨家湖


杨家湖碧波荡漾，表面上是这样的。
游船鸣笛。灰霾。天空。蝉声。
盛夏，太上老君，正在天上炼丹。
中原大地，像炼丹炉一样炙热烤人。

走得更近。我看见一条条白腹的死鱼。
漂在岸边水上，被游船的螺旋桨打死。
苍蝇萦绕死鱼。也萦绕在人类尸体上。
我断定是游船的螺旋桨杀死了这些鱼。

杨家湖更加适合人类的游乐了。
却成为水中鱼儿们的屠宰场。
也使水质像长了绿毛的饮料。
譬如可口可乐，雪碧，营养快线。

我担心那个在湖中显摆泳姿的人
从湖水里浮上来的时候
会不会变成一个绿巨人？
或者一只绿色的癞蛤蟆？

如果我建议：停止一切机动船的经营。
杨家湖上，应该只允许人力划船游览。
可是，如果我挡了那些下岗者的财路
他们会不会把我也变成一条湖中的死鱼？



刘青霞故居


路口。起重臂上的工人
正蹲在黄家老店上电焊。
胡同口外，撑着一把
百岁山矿泉水遮阳伞。

胡同的高墙上插着玻璃碴子。
门楣上两排红灯笼已经落灰。
门口提示：衣冠不整，禁止入内。
访女侠故居，我未穿平时的拖鞋。

刘家老宅是一种现代工艺制成的砖。
甚至墙根两棵草也像是故意种下的。
但刘青霞的诗句：自由好！震撼了我。
刘青霞的老照片像我的奶奶或者姑姑。

我给刘青霞故居房脊上升腾的一棵
椿树上蒙尘的太阳拍摄的照片最多。
前来女侠故居接受爱国主义革命教育的
小学生们，在玩捉迷藏，嘴里喊着闹鬼。



刘少奇在开封陈列馆


陈列馆里的讲解员像是他的女儿。
但他死不瞑目的时候，她不在身边。
听讲解的儿童们都像他的重孙子。
但他死不瞑目时，他们还没有出生。

走进陈列馆之前，要刷身份证、刷卡。
我感觉，今天，贫穷的，依然贫穷着。
懂得生活艰难的捡垃圾的老头和老太太
骑着人力车驾着三轮车从纪念馆外晃过。

革命理想首先要在新一代青少年心中生根。
未来再去发芽，再去用实践检验真理。
我把拾荒的老人用手机拍摄下来又删掉。
如今能自由捡破烂了，这也是个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