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城里去
我是和父亲一起去的
父亲高兴地带着我坐在解放牌汽车的副驾驶座上

他兴奋地把他知道的新鲜事讲给我听
也包括把手握方向盘的武师傅
一个三十出头看起来和他驾驶的这辆汽车
同样年轻的男人介绍给我

分明感到父亲的兴奋和羡慕
渴望还略有一点胆怯
他赞美武师傅的同时看向我
我竟然也和父亲一样看向他
好像从小的梦想从长大我要开飞机
变成了长大我要开汽车
虽有点突然我却欣喜如狂

一条弯曲并不平坦的路
农人的架子车像一根细细的线
从乡村一直蜿蜒到街上
牛人车相互协作去街上排队交粮
我坐的车在他们旁边骄傲地一闪而过
我们要去县城拉回他们返程需要拉回的化肥
我是想把头伸出去告诉他们一声
可我不知道我稚嫩的声音他们能否听清

小铁路，空军后勤，三孔桥，
店子口，田庄路口，化肥厂
汽车最终开进了一个散发浓烈气味的地方
俩个高耸入云的烟囱喷着时黑时白的烟雾
在蔚蓝的天空中去试图亲吻太阳
我却小声嘀咕
这么高的烟囱也高不过离天一丈八的那座塔
我瞅瞅它的模样，
在心底轻蔑地嘲弄，别不服气

我是第一次进城
神秘和好奇被青砖垒起的一幢幢房屋吸引
也为一个个新鲜的名字揭开迷底
听说过的水上楼
是在城河上打桩盖上了房子
污物和垃圾在河上漂浮
我不知道河神可否痛哭
是否生气

从丁字口转弯向南
是古老的商业街市
我在街头的小摊吃上了
围着脏兮兮围裙口水乱飞的中年妇女
递给我的水煎包子
我是离开摊以后开始吃的
那味真香
香透了贫穷少年饥饿的匆忙

十字街是小城的繁华所在
百货大楼只是三层砖混建筑
但琳锒满目的稀罕东西
让它成了人人向往念念不忘的地方
甚至有人把得到它里面的某一物
作为了一种追求和梦想
我却看着花技招展的营业员姐姐
做着一个甜甜的梦
那梦有大白兔奶糖的甜香

我是想去看那个儿歌中唱到的古塔的
父亲虽说着一个塔有啥好看的
但还是领着我走到了那个灰暗好像还有些不高兴的塔前
如此平常，如此的不算高大
没有化肥厂的烟囱高
不爱说话的武师傅说了一句
我收回眼光，似乎我也不高兴了

从一个叫酒厂的地方走过
爱酒的父亲买了点好酒
他尝了一口
脸红扑扑的
是兴奋而不是喝醉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
我曾经去过的小城
离我走过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叫花洲书院的地方
我却不知它的存在也没有亲近它
它现在是邓州的名片
声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