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家汇 

忙碌的甲壳虫
背着从空中落下的潮湿。修长的
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短裤长腿或旗袍
几只鸟在楼宇间寻找睡眠

比夜更黑的人在墙面上涂鸦
他张嘴时，墙上的孔洞突然说话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商量着，在舌头上做巢

朋友说这街上最便宜的是西洋景与人民币
房子七、八万一平米。偷看一眼餐厅忙碌的打工人
他们像在用速度和房子的涨幅认真赛跑。我是个局外人
只是点头，不贵、不贵

高楼下

没有听懂那些出租车之间的问候
它们行走在规矩里，不会超出血液逆行的距离
最起码，用我的思考，不敢仰视高楼顶处的金字招牌
不敢相信一条洋狗对一条土狗
突然下跪的事实

望见东方明珠的尖顶
浑身哆嗦。担心身上土渣会污染黄浦江水
内心一直有一跃而下的幻景

就像走在干净的马路上
无数次想着被碾碎的骨骼。这妨碍了对上海的看法
和胃肠痉挛对甜味菜的看法
高度吻合

誓言

寻不到牵牛花
我已打消在此放牧的念头
好后悔没有带一张床，如皮囊
折叠好背在身上

血压，被七、八百元
一夜的酒店单价挤疯，已不识皮肉
想打听周围有无寺庙，每夜都愿意
剃度出家，做一名香客，或一只香炉

跪在佛前，求佛赦免我的睡眠
赦免我前世未了的贫穷。还得赦免一位
潦草的男人，他半生都在磨刀，但对天空的鸽子
一根羽毛都未动过

吴淞口

汽笛是潮湿的，年老
有些含糊不清。像长江入海时的哭诉
它交出了劳累和伤寒
交出了数千里的荣耀、漩涡与争执
我看到了江水在此更改身份和名字时
回头时的模样

感染了腥味的空气里
许多贫穷、仇恨是乘船来的
许多希望、富贵也是乘船去的
码头只留下金属、方言和海风。在吴淞口
所有的时光、情仇都溶于水，溶于港口宽大的袖口

我看到，远处的灯塔还是那么瘦
像一枚针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