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阳晚钟（组诗）

□农村人是走不出深山的

该用多少时间想象
那么温馨而不堪的日子
从离开父母的那一刻起
他就得学会挖地，栽菜种果
一个人自由地，在山坡半腰建造
死皮赖脸的追逐爱情，从山顶放牛放羊
到山谷种花种草
过着男耕女织的小农生活

农村人是走不出深山的，在他的历史里不只一次提到
不是山高水深。是在那个久远的年代，
传统观念，从山顶腐蚀到谷底。

□老汉

七十岁，他仍然是个单身老汉。
在冬天，被藏在果核里。
在变换不断的时间中和世界内。
坐立难安，想在果核里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在一片凋零的冬天，我终于知道梅花的来意。
它还是像个小孩那般卷曲着身体，躺在大地的怀下。
在每一个黄昏来临之前醒来，在每一个黄昏来临之后死去。

我与他有过几次短暂的目光接触
在酣睡的虫木醒来之前
我见过他眼珠里翻滚的泪水
额前仰起的船帆
在一个无风的早晨，我又将他忘记。

□路灯

他是一个怪人
日出结果，日落生根发芽，直至开花绽放。
从出生到死亡，他是个直爽的人
坦荡的生活，赤裸的狂奔
无不炫耀每个即将来临的日子。

他怕自己蜷缩不了寒冷
他怕自己向黑夜坦露不了真诚
他怕模糊前行事物的理想
他怕人们和黎明将它遗弃
他怕时间还没来就已经走了

□碧阳晚钟

我们相约而来
与河流，树木欣赏晚钟
聆听也好，观望也罢。
这最亲切而又最熟悉的声音
在贵工程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晚钟又将我敲醒，苦苦把梦追寻。

今日我与碧阳背对，与南山相望。
约定好了的，绝不允许谁先反悔。
如灯塔那般寂静，润物那般无声
雁群风过的钟顶，今夜谁又会不眠
晨曦之后再无黎明，与黄昏相隔
在此之前，黑夜对我无言

从一段辽阔到一段低沉
那些被充满少数民族气息掩盖的梅花与橙子，
耐人寻味，梦里渡我千百回。
情人听到的钟声满是爱意
路人听到的钟声满是欣喜
而我，听到的晚钟满是乡思

我想抵达美人蕉的顶端
那怕只是偷偷地看上一眼
耳中回荡的钟声，在湖水的空中盘旋
打湿了我的岁月，敲响了我的青春
在未来的日子里，流仓河不会凋零，流仓精神不会死去
在碧阳的晚钟中，我们坐地而生，立地而起。

□铁树

任何一株植物都比不上
开枝散叶的铁树
藏在冬天的画壁
活着的花蕊与孢子粉
留在学院桥上
任人碾压，喘不过气来。

七月的干旱不及十二月的寒冷
从花盆掉落的铁树叶，可以看出稍小的间隙
被一阵又一阵风活埋，被一阵又一阵雨淹溺
那些意外频繁的过去，该被春天深藏
至少在努力的日子里，不该被打扰。

□让它们放心的走

摘一片新雪
给你当做跨年礼物
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苍白面孔中
终于尝了一次新鲜的冬天
小酌两口，仿佛身体住上一个塞上江南
在这吹来的孤独中，又热闹了几番
在冬天，那些美好的事物还在往后
这些值得不值得的，担忧不担忧的
你就放心地把他们全部都通通赶走

□就算很熟悉

就算很熟悉
吃饭也会咬住舌根
走路也会绊倒大腿

就算很熟悉
目睹未必思人
落叶未必归根

就算很熟悉
看山不是山
看海不是海

就算很熟悉
也要装作很陌生

□学习

终于可以不在黑夜里独自哭泣
再也不用流仓河来掩饰我的泪水
再也不用电视塔来遮盖我的伤悲

多少个日子里
我看着那些忙乱的身影
都在寻找着自己

我想加速与减速之间
不能麻木的忽视生命
那些谩骂和抚摸
曾流经我的记忆里

流仓累了
我也累了
我们都躺在这片土地
学习

2018.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