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不吃
过一会吃。
苦，苦，苦，不想吃药……”

九十二岁的母亲
活脱脱一个三四岁小孩样
对我连声嚷嚷又是挤眼又是耍赖

我把药在小勺里研磨细
盛上温开水
举在母亲的嘴唇边
哄小孩似的哄她吃
啊，张嘴，这颗药很小的
不苦，只是有点蛋腥味
我把嘴巴张大示意，“啊——”
教她学着样张开嘴

母亲不但没张嘴
反而把嘴抿得更紧
呵呵，她把眼睛也闭上了
头也转向一侧

用哄的方式不行
我就来“硬的”
妈，不按时吃药
一会心又闪（其实是房颤）了
我可不管了，不，我们谁也不管您了您也不能喊叫难受喔
哦，肚子（胃）疼了我们也不管
您就自个疼着吧

老母亲，听我这么一说
微微把眼睛睁开了一点点小缝隙
偷偷瞄了我一眼，还暗暗微笑了
很低很低的声音
你不仔观察她的嘴形
就几乎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苦，不想药，也不想肚子疼”
说着她的嘴微微张开了

我哈哈笑着对母亲说
苦，不吃了，不就是肚子疼嘛
咱们干嘛要吃苦呀，不吃了
母亲这次没出声，嘴巴却张大了
头也向我举着勺子的手靠近了

吃药后母亲说：
“其实我是要教你
吃药和一辈子的生活一摸一样
咽下去，在肚子里
什么苦，都不觉得了
生活就是一堆药
能吃各种苦，才能健康一辈子……”

2018.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