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价票
坐下后才明白“E”的意思
我们这十几个“E”
就像胖的、瘦的木头塞子
被特价票楔在了三个座位的中间
不能依窗
呼吸白云的闲逸
不能靠着过道
把头歪向舒服的另一种姿势
摇动一下也是奢侈
没想到坐着也是一种刑罚
一枚被迫钉进物体的楔子
多想跑出来活络一下束缚的肢体
跑出去又被拽回来
远远地看着窗外
只有目的地
才能把这些无奈地塞子释放出去
二、在异地回到家乡
是那种杨树
整齐,直插云霄
是那种野花
娴静,长在沟崖
是这样的黄土
风掠过,腥臊味道留在胸肺
是这样的清晨
吸口气,泉水的凉爽流淌全身
是这样的笑声
像从沙坡一路痛快地滑下来
是这样的皱纹
像硬朗的山峰挺立在岁月的额上
噢,一个妹妹正抚着垂柳
娇羞地站在我记忆的船上
看,那就是我故乡的外婆
倚着低矮的土墙看着擦过的汽车
仿佛一个走亲戚的孩子
熟稔的风景又被目光亲切地抚摸
真的是一个走亲戚的孩子
要在亲人的家里放一放那颗悬挂的心
三、山体滑波
谁让我停下?
穿过一辆又一辆
长途汽车,一个又一个
在路边仰望的人
我看到了
前面有山体在滑波
被挡在公路两边的人
正整齐地抬起他们灼热的目光
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就那样徐徐地
一些碎石土像条小溪流
就那样徐徐地从山体上飞下来
间或也有些大石头
给悠悠的细瀑布刻画点阴险
也给观望的人们
还平静的心率增加点速度
一个练太极的高手
从容的一招一式里
你不知道他的手臂携着多大的风
却仿佛看到阴森森的冷箭直逼而来
我们就那样站在一条线后
和对面的人
隔着一脉徐徐的山体滑波
像天河两边的牛郎和织女
四、彩 虹
这绝对是事实
非文字的描述和电视的转播
这绝对是奇观
补上我三十多年空白的一页
儿子跑来跑去的大喊
唯恐我错过他眼里的美景
同行的人举着镜头寻找角度
要把偶遇的景象搬回以后的生活
三十万亩的油菜花铺在眼前时
连绵的大草原踩在脚下时
那只高傲的头羊冷漠地打量我们时
惊呼和喜悦是一样的
在天空慢慢地淡去
和多少当初地悸动
在记忆里模糊隐退
也是一样的
五、在旅途上
好像那辆汽车 那架飞机
停在原地就为了等待
等待我们这些气喘吁吁的人
放下手头的忙碌
去奔向平淡的日子后头一大堆的色彩
好像我们总能赶上
几点几分的火车 下一班的轮船
赶上那些拥挤的人
去到一个目的地
然后休息 或者打开一个陌生的频道
而我们真的赶上了
那场准备了一个月的晚餐
那场策划了一个年头的盛会
我们还意外地碰到了梦中的佳人
然后在下一刻改变了一生的方向
好像只有在旅途上
我们才能一眼看到风景
我们才真正地像一枚枚旺盛的榫
与那些早就等待的卯精确地对接
开始一场别样地约会
六、野 花
这么多的色彩拥挤着
这么多的花样搭配着
习惯的思维里冒出个字:假
假的比真的才更妖娆和妩媚
就这样以“假”的胸怀
真实地补缀在草地上和大路边
一幅普通的画
就有了说不出的神韵和灵气了
在它的位置上默默等着
等着星星点灯一样点亮路过的眼睛
七、我记不住……
我记不住火车如何奔跑
只记得奔跑的火车运载的那些疲惫
我记不住草原怎样辽阔
只记得辽阔的草原里
那些密密麻麻的野花
那只向我递来奶茶的粗糙的手
我记不住高原的路如何延伸
只记得路边群羊淡定的眼神
我记不住寺院怎样恢弘
只记得恢弘的寺院里深沉的钟声
我们屏住气息悄悄地移动
惟恐惊扰了一尊尊安详的大佛
就像
我记不住走过的城市和村庄
只记得我的小县城
我母亲的小村庄
八、西宁某饭馆的晚餐上
可能是太久了
那些平时都关在栅栏里的眼睛
终于有机会溜了出来
冒着久违了的晶莹的光芒
照耀在陌生的手抓羊肉上
温暖
在异乡的这个饭馆里拥挤
一件又一件外套
被搭在椅背上
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从平时那些紧闭的嘴唇里走出来
连我这个局外人
也不能自已地解开盔甲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打开久违的记忆
高原诡秘的星光
记下我内心的喜悦和慌张
记下众多的目光闪烁
岁月里滑过的短暂而持久的流星
九、银叶子
除了耀眼的阳光
除了一闪而过的路两旁
挺拔的白杨
除了更高之上的蔚蓝色
宁夏的高原
好像在正午小憩
是微风
忍不住暴露了一切的秘密
阳光看上了白杨的叶子
已经悄悄地给了订金
我翻开了白杨的叶子
想看看它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200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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