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多少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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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多少文化
斗大的字识不了一背篓
但在黑河岸边十里八乡的女人中
她是见过世面的
去过遥远的宁夏
也到过首都北京

妈妈心灵手也巧
剪的窗纸会说话
做的饭菜比肉香
在饥饿的年代，妈妈
摆地摊，卖凉皮，做苦工
凭借一双劳动的手
养活了七口之家

2

妈妈没多少文化
吃了一辈子文化的亏
她发誓要把文化的种子
播进儿女的心里
五个儿女全部送去读书
爸爸体弱
家里的脏活、累活
她一个人承包

但她，还是吃了文化的亏
文化最高的小儿子——
我
成了她今生最大的牵挂
常让她添东添西
浪费着她从老家寄来的蔬菜和粮食
只留给她培养了一个大学生的虚名


3

妈妈没多少文化
但讲起道理来
一点也不含糊
每次和她谈话
总能一针见血

譬如，讲做人
妈妈常说，为人有才更要有德
说话留三分，做事不过头
在五朋六友中全是好口碑

还有一次，电视里播报南海问题
妈妈说，滴水不让是对的
家字少了宝盖上的一点水，就不是家
国家也是，山河完整才叫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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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多少文化
不喜欢文化味很浓的城市
不喜欢城市拥挤的街道
和被楼房、电线分割的天空
不像农村的道路、村庄和炊烟
满满是她欢喜的五谷、杂粮和菜蔬


妈妈，总是念及乡下的好
说城里找公厕比找人还难
五花八门的广告和路标总让人迷路
在乡下，不用看图识字
找到一条路就可以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5

妈妈没多少文化
却干了我这个文化人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古稀之年，用积蓄多年的养老钱
在老家盖起了20多万元的小康屋

她说，现在的政策好啊
农村的房子也可以确权发证了
我在老家给你盖个窝
妈在时，它是你们兄弟姊妹的家
妈去时，它将是你们的资产

6

妈妈没多少文化
但关心文化人的事情
她说，真正有文化的人越来越少了
大都惯于读心术，借助学问装点门面
不要斤斤计较他们的说和做
你听见的不全是假，看见的未必是真

或许，想到了身后的事
她突兀地提醒我——
“如果有一天，妈走了。
你要一切从简，妈不会怪你。
另外要记得：存善念、说好话、做好人，
不要给文化人抹黑。”

没有多少文化的妈妈
又给我上了一课
看来对文化人我得防着
就像提防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