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明天,我习惯性地低下头
一部分憾事被埋到梅花树下
而剩下的被锁进抽屉
无法摊开自我的人怎配谈论明天
谈霾,谈南飞的雁
放下茶杯,你我在长桌两头对视
故事最关键的一句被你擅自剥离
关于明天,或者说未来
没有谁能比一条河流更接近真理
你遗忘在桌沿的烟头
未燃尽前被捻灭
而每一团雾都像今早的雨
喋喋不休地说冷
但我所能做的
只是添一件厚衣服
过粥一般热气腾腾的生活
波德里亚号召我们,要把每一个明天都当作一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天。“明天”,堪称是诗人的词语乌托邦,许多诗人都力图在诗中与它一较高下,想用语言征服“明天”,但真正写起来,却并非那么容易。比如这首诗的作者,一提及“明天”,就不经意地低下头。“明天”是何处的一座“故乡”?,无奈它早已成了无可定型的异乡。“一部分憾事被埋在梅花树下”,此句看似余味酽浓,颇有加分优势,不过,只要熟悉张枣《镜中》的读者,定能心领神会——“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这里的“憾事”,虽不及“后悔”传神,但似乎还存着一分野心,把“梅花”落下的轻盈,翻转为深埋在树下的沉重,让“憾事”徒增更多堆积的矿物感,也算一点创新。然而后面有一句,“无法摊开自我的人怎配谈论明天”,实在像极了柴静的金句:“没有在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两者都充满了教训口吻,在一首好诗中要不得。后面,“谈霾”、“谈南飞的雁”,貌似都是从(凋零的)“梅花树”这个自然意象所建立的逻辑线索上生成的,但这里读来,稍显生硬和赘余。当第二人称出现的时候,诗的品相渐入佳境,直到又一句不大合拍的句子出现:“没有谁能比一条河流更接近真理”。这里究竟要说什么呢?河流除了代表它本身,还暗示着什么呢?时间?方向?生命?力量?历史趋势?在此处的语境中,实在是模糊的。后面甚至还出现了病句(抛却这动作本身的矫饰性不谈):“你遗忘在桌沿的烟头/未燃尽前被捻灭”,要么是“燃尽前被捻灭”,要么是“未燃尽即被捻灭”,这里的讲法自然出现了语法问题。剩下的几句,当属全诗中最为精彩的处理了:“雾”和“雨”,显然都是令人颤栗之自然物,但诗人使用了移情,两个制造寒冷之物,居然也会“喋喋不休地说冷”。可见,这里出现的绝非自然的寒冷,而是社会和人心之寒冷,它比“雾”和“雨”更加侵入骨殖。在这种情境之下,再提“明天”,那可能是一种极其遥远和困难的体验;在这种遥远、困难和寒冷面前,渺小的我们只能拿出不大于肉体的激情,认清自我和现实,采取积极行动,丢掉幻想和懦弱,亲力亲为地创造出“热气腾腾”的生活。
✦特邀点评:张光昕
陈先发 陈卫 曹宇翔 耿占春 冯雷 顾北 顾建平 洪烛 霍俊明 简明 蒋浩 贾鉴 雷武铃 冷霜 李少君 李建春 李海鹏 李犁 刘向东 梁晓明 卢辉 罗振亚 马知遥 莫真宝 任毅 荣光启 树才 师力斌 谭五昌 唐翰存 田原 唐诗 吴投文 汪剑钊 王久辛 王士强 西渡 向以鲜 杨碧薇 杨克 杨墅 杨四平 杨庆祥 余怒 叶舟 臧棣 张德明 张定浩 张清华 张光昕 周伟驰 周瓒等。
(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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