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云南来
从前一晚，我并嘱托
上车时、下车后
各种需注意的事项
母亲不识字，只记住了我的名字
那些勾勾画画，不知道她
在无数个夜晚，反反复复写过多少遍

到了之后，我在车站等
母亲背着一袋行李，分别装着
我的手机号、一张老照片、几斤栗
从汽车上缓慢而下。满头白发，背
比去年我回家时驼得更厉害。还有
一脸的苍白，那些岁月的泥土
在母亲的脸上滋养着庄稼的
营养。我迎上去
接过那些沉重的痕迹

母亲住了四天
把我的生活分成
无数个片段，重新组装一遍
那些破旧的、陈腐的
故事，母亲一遍一遍说起
从我儿时爱犯下的毛病
到长大后的经历。而我
跟着母亲笑，我不知道笑什么
母亲笑，我觉得幸福而已

离别时，她把所有的窗台、厨房、衣服等
都收拾一遍。还有那些残缺的时间
反反复复地组成一个时钟
说是提醒我：起床、上班、吃饭、睡觉
我就像一片泛黄的秋叶，在苍白的冬天显得
格外仓促。我把母亲送上车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从一个拐弯处消失

两天后，母亲打来电话
偷偷告诉我，离开时，她藏了
260元在某个角落。我立马打开盒子
包装好的，有几层，一层红色塑料袋
一层帆布、还有一层纸。里面装着两张
100元，一张50元，两张5元
看着这些零零碎碎的爱
电话还未断，我已留下眼泪

这些苍白无力的段落，就像不知用什么标点
来填充那说不完的情怀。总有一句话、一个人
是我一直藏不住的
这个人是母亲。而这句话，我还在学习说出来的
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