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我用妥协的眼光看世界

               文/老影子

骏马驰过草原，穿过黑夜
在我的身体里收住缰绳
一条大河，捧出一轮落日献给黄昏


看云自在，听雨敲窗
任风裁剪光阴，落花顺从流水
任白发从鬓角燃烧，向天空蔓延


向一朵玫瑰花低头
藏起肉体的某些疼痛与不安
向青春致敬，向菩萨交出膝盖

      糖果的记忆

           文/老影子

一头驴子一样的慢动作
像慢镜头，一个颓废的理由
服务于鞭子，围着两扇石磨
打发着黑白日子


仿佛这慢腾腾的人间，依旧慢腾腾
也许是蒙着了眼睛，也许是
从来就没有在乎，从前慢

从前慢，依稀就在眼前
可以想象那时的情景
一块糖果，能吃一个上午


           子夜

       文/老影子

啤酒花在黑夜涨满
星空，一些说辞沉入杯底
合上旧日记本，许多年前的故事
窗外明月如水，照你湿漉漉的双唇


一只蚊子在头顶嗡嗡盘旋
仿佛油菜花下厮磨的耳语
内室鼾声匀速的爱人，时而絮絮叨叨


茶几上摊开朦胧派诗集，摊开月色
一张张脱水的照片
像散落的修饰词，拥挤在白纸上
如那寒冷的雪野，我俩抱成团
颤栗着取暖

       一棵树

               文/老影子

像看着我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是多么的幸福
一棵树，努力向高处伸展
腰身，一圈又一圈
这也许，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也许明天，就会有暴雨台风，也许
下一个赞美的人就会是敌人
一手握着斧头，一手拎着大锯
蝉鸣惊叫，鸟巢倾覆

桌椅，板凳，过火的木炭
大床，抑或黑漆漆的棺椁
一棵树，身不由己
此时，正无限接近上帝之手


      仰望星空

           文/老影子

那些外星人的眼睛
闪烁白银的光芒，旁观着我们
艰辛的，一举一动

像白天行走在路上的人们
拖着沉重的影子，跟着落日
走下山岗

那些飞去的流星，去了哪儿
估计他们自己也不会知道
仿佛，我那年看着老父亲的背影

      致叶子 (祝叶子生日)

               文/老影子

曾经拥有的青春，曾经
迎风招摇的形状，是凤瑶鱼飞翔的姿态
你看向更远的地方。羡慕白云的逍遥
鸟鸣的清脆悦耳
以及，多层叠加的奶油蛋糕

你想起一个人
朝阳的脸儿红彤彤的。湖面上
鱼儿，绿萍，大朵的白云
你们不期而遇
那年，你说你十八岁

彼此，各自在想象里想象甜蜜
你说喜欢，则都举起双手
那时。你们在一起，仿佛从未分开过
一片叶子辞别树梢，一树叶子
跟着跳下悬崖般的枝头


          旁观者

                文/老影子

那粒黑点还在蠕动，由点及线，由线及面，
啃食云朵的波尔山羊，在湖面成排游走
一只雄蚁，在老屋与远方之间搬运着旧时光
一棵树悉数年轮，一圈一圈，分割着钟表里的时间

像一大一小两只海豚
翻过一高一低的波浪，山峰，诗篇
齐头并进，一起一俯配合着潮水
像我在午后，与老母亲慢慢散步
保持一臂距离

逃离河流的木鱼，敲开宁静
此时，蛙鸣举起大斧，砍开骨质的黑夜
白月光，白白流失
有人用脚步丈量着呼吸，有人
在白纸上画下流星的轨迹


         自省书

               文/老影子

疯长。由黑变白。到叶落归根
头顶上的浓发，集体性溃逃
像是瞬间的事。四十多岁后我开始
关注鱼尾纹的走向和纵深度
开始无理由，拒绝镜子的诚实

已是晚秋，菊花开满庭院
廊檐下，偷食盐粒的黑蝙蝠
有意避开白昼。风在四季
奔波，从左耳穿过右耳
流星画出一条乡道，直抵老屋

此时夜空的大屏幕，漏洞百出
书桌上儿时与母亲的合影，早已模糊不清
窗外灯火已灭。仿佛一切回溯本源
一切，都未曾发生

            是夜

          文/老影子

闲来无事，举杯邀明月
还未到中秋
先说说虫鸣清风夜雾，说说
寒露将至，秋季的收成
还有老父亲
新坟头渐枯的荒草

夜已深，睡意全无
像是在老屋。电视里上演着轻喜剧
我陪老母亲坐在沙发上
同时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