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声叹

让祖母做了个肚兜鲜艳
这童稚
怎料得日后
挥一挥宽袖已遮住江山

就像那一朵云――
这时分将波涛俯瞰
只见月冷影斜沙场冉冉
只见木叶纷纷人生短
只见鹰落宫檐

就像那一场雨――
这一刻冰冷无心落尘间
只听得西船东舫恩义绝断
只听得绣房机杼双浩叹
只听得河呜咽   岭幽怨
只听厮杀乱两岸

就像一滴水――
心结无奈   一跃下山涧
只遇得帝乡旧人成杜鹃
只遇得潼关内外旗帜乱
只遇得盗寇叩关
君臣相觑心抖颤

就像那一旺泉――
汇点滴   聚细流   奔腾东边
看惯了天南地北七国乱
看惯了一封朝奏    只把
攘攘苍生写在窄窄笏板
看惯了扭扭捏捏桃花人面
看惯了百万铠甲下江南
一梦之间
魂飞魄散
只化作
细细甲虫   匆匆兼程往北返

就像那一条溪――
携了满腔满腹万语千言
伫立在幼发拉底之岸
遥望尼罗水之酸辣苦甜
被行吟诗人咏诵得涕泪涟涟
替金字塔呼啸作气喘
一颗珠儿将白令峡充满
东风的节奏    西风之呼喊
早测得你年节后的美利坚
如是这云朵半圈悠闲

就像那一流河――
只认了气流的牵连
只忍了风之羁绊
偶尔     停留在你定睛的书卷
问   渺小从何而来  以至何年
无垠自谁而始   去往谁边

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
划分这浑圆的地盘
你独自打坐于空旷宫殿
脑海   整日浪滚波翻

再见了  我的未央宫
再见了  我的承乾殿
挥别吧  我的长乐宫
挥别吧  我的正大光明殿
来时，没有你的踪影
去时，怎禁得涕泪涟涟
我曾在河岸江边
浩歌咏颂你水何澹澹
那些草绿鹰栖处
那些鸢飞鱼跃处
且借了你一领铁衣冷衫
且遣了大将军戈矛马鞭
挥洒一幅画图江山

可不就是那一行行水，一行行山
听懂了我的谆谆之言
直画得惊雷在后，残阳在前
寻风觅月时，又见秦汉
风过处，谁在描断壁残垣
烈日晃眼处，又遇得虎踞龙盘
那是谁家庙堂
恍惚间几度乾坤轮转
那是谁人的江湖
西风腊腊，早锈了壮士刀剑
眼见得，我的湖泊山川
它的鬓如霜，它征尘满面
耳听得，慈母梦乡声声唤
何处，箫鼓喧喧？
何方，一骑红尘起狼烟？
昨日将士方出关
今朝，把征途一个个脚印往回拣
归来时分
对念念故土，无语扶征鞍……
归来了，我的辘轳井沿
回来了啊，我的一针一线
归来了啊，我的去年驿站
回来了，我的炊烟田园

回到了我的蝶飞飞
尽管极高处有鹍鹏大展羽翼
不是为将来的梦
也不是骑牛过潼关的无奈
早知道这世界会对我温情一笑
何须将思绪遣去缥缥缈缈
也不等少年前来问道
且沐浴了牧野琴弦
只替苍生长长一叹
从此携了众弟子悠悠坐莲――

且待我铺了这朴素草垫
授与你天下机关
眼见得礼崩乐坏
只好把希望寄予纯真童年
且待我赋了这千年心愿
手把手儿揖让你君子谦谦
先生从学堂一声浩叹
从此
一枝一叶都向人间
一言一语，都润了草木容颜
先生的教鞭
从依稀远古伸过来
醒了少年梦
敲打着正堂几案
那时
朝阳正红    乾坤明暗

去看西风漫漫
看泥墙粗糙的圆顶土屋
看如蚁生灵匍匐
看对岸漂零为孤岛的大陆
看冰天雪地里封冻了的孤独
看彳亍于旷野中的吴哥窟
看前后左右那一片迷茫无助
谁，驾一叶诺亚小舟
对苍天大地哀哀凄呼？
谁，步履维艰于一千零一夜
山重重，水复复？
不要让我    在汪洋无际处
读这一册从树上采摘的史书
掩卷细思量
余味酸   后味苦
多么怀念那茅草屋
即使思想被劳顿得多么疲惫
也情愿借那灶台酿一钵觉悟
晨光唤   晚照呼
不再来去匆匆与碌碌

秋虫不早起   
是季节敲碎了你的梦想     
蝉蜕就是一部天书    
没有谁认真读    
只在秋风里   
轻盈地昭示了光阴    
昭示了透明的轮回

刚刚   
给将红而未红的枫叶    
递出了快递    
这不是等候  
是早已明白了的约定    
在白杨树下    
在望不穿的秋水边    
这些等待不著正装    
不吟雅句    而是    
沿着一条没有标记的河流    
默默地浅斟低唱

此刻    
女儿一般的江南    和   
江南一般的女儿    
忘却了一路迁徙之疲倦   
北方    没有家园    
家园早已经留一扇柴门    
将今年的回忆    和    
明年依然将至的必然    
写到一本书中    
那时分    北方已经热烈    
故土也已经流连    
那么  就让天空再一次响起朗朗书声吧    

那时    
没有普罗旺斯温柔   
没有阿尔卑斯的横行无忌    
女娲挥洒的滴滴细雨    
不曾滋润你洪荒干枯的大地    
那就    期盼那牙牙学语的孩儿    
安详地沉睡于一千零一夜    
且待他甜甜梦乡笑颜    
盛开了满世界之花儿    
东方    晨曦刚亮    
不用谁去勾画地平线 

有一个情结    
萦绕在山海关    
有朝一日    
拔了你顶戴花铃    
遣你去无可奈何地     
去梨花半开处   
遣你往马蹄踏不碎的嗡嗡经卷里    
让过客驻足   驻足时候    
心    如此之安静    
谁还会记得金戈铁马   
还会记得    狼烟那般惊悚
牵了马儿过栈道     过了     
伤心地     
过了往世茫茫的辉煌    
还是那一曲霓裳羽衣曲    怜惜苍生    
怜惜村头吴音软语     
怜惜炊烟     
是的   音乐破不了八卦阵     
抚慰不了山河破碎时节的旧梦    
不在今天的    都是梦    
都是将要让学堂孩童呀呀成诵的过往    
都是去年今日此门中的怅惘     
是灞桥柳    
是远去孤帆    
是对着笏版低眉时的铮铮誓言 

只要有一人登高望远    
就忘不了一脉传承之牵念     
不要对酒当歌   
且看江山如画    
浩叹人生几何    
怎禁得一骑红尘远去    燕赵悲歌    
谁在沈园    看弓门幽幽心事浩渺     
谁在骊山    一览天下都小小     
借你大漠孤烟     
盛赞我长河落日       
多少次     风卷红旗出辕门    
这一去    亮了我戈矛   
山水依依将士笑    
这一去    任凭你漫川砂石大如斗    
归来时   木兰对镜贴花黄            

我的山   我的河
不见花儿开   又逢叶儿落
用翻山越岭的节奏吟哦
以大海的旋律放歌
这个时刻  
月儿升    星儿落
该怎么礼赞你的多彩阿娜
回首处    一路曲曲折折
依稀秦时雄关  词中明月
挥别的   总是最为动人的诉说
迎来的   都是叩动心弦的相约
那怕将军挥戈
那怕谋士画策
那怕风不平浪不静一水相隔
怎奈何
时光推送岁月蹉跎
莫要说远去的都迟了明日黄花
总有我的世界在前方涅槃
风起云清了   谁还愿来去隐约
累了   就去一个桃源村落
捋一捋思绪   重整零乱的风花雪月

什么时候    思想
躲在了寺院道观
即便这一梦百载千年
不过偷得了片刻清闲
看一眼
已见得窗外萧萧乾坤转
汗青页页翻
不要唐突了我的脉脉流连
不要尘封我的笑颜
下山去吧   下山
下得此座山   仰望河汉
心中已明亮得星光灿烂
身后唯留了满架文册印章
下山去吧    下山
所有的水边已是沉舟侧畔
呼啸而来的正是你等待的风帆 
明白你是以心的信步
在这黄花厉风之后作年岁的徜徉
见过那时节你花枝斜衬的门框
盼不得叶离枝头
早见得相思时分琼花她纷纷扬扬
就以这彩衣剪一袭霓裳
我不抚琴
你不举目
怎听得这满世界莺莺清唱
怎遇得这天地间白絮茫茫
枝丫不眺望
怎盼得梅娘映冰霜
冷月不含苞
怎吟得思绪入诗行

去年年去时
步步回首意迟迟
昨天天晚日
频频低眉不自知
枕边  梦的余音时高时低
窗花鲜艳
冰花离离
莫不是风张扬了你的情思
总要问一问所有人的归期
总是问我出发的日子
甚至  握一曲妙音在我掌心里
也可能将来
在一本书的某一页
在一汪水的某一滴
你  遇见了自己
我  遇见了你
高处的孤冷
低处的迷离
这些似曾相识
这些一起读过的山水
都相约去共同的梦里

情愿回一次大唐   不是凭梦
也不一定奔着那华丽的春江花月夜
只不过一次又一次灞柳送别
折了千年红叶
这一刻站台伫立的已不再见清月幽咽
我也只不过纤指于键盘轻盈一点
眼前
你那蝉衣霓裳之舞早充满我的世界
还是昨夜
雪满辕门时节
你在马背上英姿勃勃成一幅图画
远处    是娇妻映灯花的家
前方   是车如游龙的春花秋月
且酌了一杯醉了琵琶之美酒
且记取公孙娇娘仗剑之舞
长袍人夜观天像
任你星罗棋布
这一枝一叶
那一花一草
明年   依然会来

于一株芭蕉树下
前方的道路刚刚阅读罢
它就不由自主地分了岔
小时候    先生领读的童话
一直蹲着不肯长大

蚂蚁与夫君话别那时刻
它知道    两人的世界曾经这般细小
还是不要去未知之天地
去了  只好从另一个轮回之途回来

你无非就迷路于一片叶子上
道路只不过自己分了岔
你的夫君   替你在树之阴凉下  烙了时光之印记
其实   在与你一窗之隔的绰绰灯影里
你刚归来
他正远去

挑灯花之同时  手指暖暖的余温  触动了千年后萤屏
早知道这一条小小鼠标  不再回到那阴湿洞穴
任凭将军你攻城拔寨
我只牵了你头顶偶线
读日月
写春秋

等你   在一壶沙漏之来回中
或许早该在星们的公转轨迹上等你
等得小心脏轰隆隆齐奏了交响典
等得卫星不敢往怀抱里去
等你  映射在射电望远镜里
天快荒了 地快老了
你才开始妖娆

即便如此    那你就妖娆吧
尽情娇烧吧
让屋瓦妖娆得水泥一般造型
那些凝塑得七荤八素之造型
在光阴中七扭八歪的造型

让光阴妖娆得忘记白发流过
那个行进在大军最前列之蝼蚁
铿锵昂首地举了猎猎旗帜
昼夜兼程
平明时分举目望去
世界    依然在枝头抖动

可怜的你雪夜凿壁借光
透过门缝窥得隔壁天地
也不过是那一天天去  一天天来
梦里山河都按照你的策动
水往东去  日从东来

可是当初呢
当初百万大军虎视对峙
龙坐凤辇就在几间屋檐下
昨天还在街头漂零
不知道明日就要挥剑划分这千山万水了

让驿卒人不下马马不脱鞍去传递消息吧
就说远方的你将要归来了
就说岸上草青花开了
就说洒扫庭院的时节到了


    俯瞰自己    如同对镜正衣冠    不是君王那般
    俯视江山    忘记了小时候学先生吟书卷
    管它水近山远   管它君臣对饮金銮殿
    
    装神弄鬼罢   只眯眼掐指一算    料得十载百年
    不过是   书生烦闷时分   将那前因后果   盘算一番
    不过是    你走出队伍   将这人流去处冷眼看
    不过是   帷幄中早已谋定的此去经年

    不过是   生旦净未丑    你来我往纷纷乱乱
    不过是   九尺狂草挥洒了左右八面人间
    不过是    十面埋伏破碎了将军未竟的豪气冲天
    不过是
    一声浩叹  

    江湖近   听琴声渐次悠远
    那时节   夜归人下马轻扶征鞍
    萋萋衰草满眼 
    悠悠往事千端

    树静云驻人不在
    风起雪落霜无颜 
  且归了向往己久之田园吧   田园没有催促的鼓点
  披一领风衣就等候于车站吧    目光落处即是期盼
  记忆中的驿卒挥鞭   如今被一声声汽笛呼唤

  早听得街巷间流传   说殿堂舞袖间环肥燕瘦
  况味过墙外桃花娇艳欲滴  只不过几个书生移步上楼
  天气尚未秋
  无处赋闲愁
  吟诗拈句  从字里行间忽见得后主之后
  后悔当初  唐突了瑶台宫娥舒广袖
  方悟了今朝  竟只邀得对月对影饮孤酒

 我的江  我的海   我的星汉纷纷扰扰夜观斗牛
 我的奋飞于心之天空的鹏鸟  任时光滔滔东流
 我的梦醒时节  我的音律婉约的关关雎鸠

 我的倾诉欲说却休
 我的隔山隔水寄心思  在花丛  在云端  在每一波的浪头风口
 我的离别  我的桑梓  我的神朋至友
 我的每一页记忆  我的回响在阳关三叠的知己
 乾坤不停留  世界大步走
 你在何处
 将我等候

如今   这源自幽梦之吟哦
源于神秘之光的有致错落
缘自一幅画图之启迪
缘于小屋那一点如豆灯火
涟漪推送你作浪波
微风穿梭而作呼啸之诉说

选某一个时空交叉处
将这山岳江河
仔细盘点
任你阿尔卑斯盘桓
任你蜀道路险
任你亚利桑那不开颜
任你幼发拉底路过  步履潺潺

原先  不都是草嫩童颜？
就连   我身后的梦幻轩辕
不也是眼前   一丘一山？

放他进入潼关吧  请他进潼关
这些年   没有道之观
牛羊在山
思想   在尘埃中缩成一团
云难诉  水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