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车驶过德令哈

 

今夜，火车驶过德令哈

火车静静地驶过

驶过我，驶过三十年前某个夜

静如处女，静如水面无浪花

 

今夜火车驶过德令哈

德令哈驶过火车

滔滔

两岸灯火如泪花，今夜如泪花

 

德令哈，诗的德令哈

当火车匆匆驶过

德令哈一笔成诗

德令哈

至今唯感你诗的澎湃和炽热

 

三十年前一位诗人驶过德令哈

德令哈驶过一位诗人

泪花摩擦

 

今夜，火车驶过德令哈

一阵听觉，一阵触觉

一阵诵读

二、 火车驶向拉萨

 

与山伴行的是藏羚羊牦牛

与藏羚羊牦牛伴行的是山

渐渐揭开雪，才是即将泛青的草

 

三尺三阳光从身上滑下

在山下奔跑

禁不住会想到扩大的身体

从眼和怀里进入了什么

 

水流悠然，饮水悠然

水如果是鱼，野驴连逝去的时间

都能找回

目光围起风雾的流寓

 

与你并肩行走

举望头发，遥看衣襟

无边的风景，飞鸟定居

 

这像是全部寒冷与温暖

忧愁和喜悦

所有的静却在思考别的什么
三、你是火

 

你证明石头可以燃烧，可以发出

火焰

你是石头燃烧正旺的火，石头火焰的顶端

大火照见天只是幻觉，雨雪只是

幻觉

我所听见的声音是火的声音

真正让我写诗的是火

火是对我的迎接告别，是我的印象

 

你是天上滴下的火，一倾而下的火

石头是你的沉淀，山是你的沉淀

是天上正燃烧的火，永远燃烧的火

此火被谁所放，为谁而着

此火是火把，你用火书写

任我静静地读，从一个字到另一个字

从一句向另一句不停地走

 

你是山开出的花朵，山结出的果实

山是你的花朵，山是你的果实

你的夜晚是白天的火，白天是夜晚的火

四、飞翔

 

这个地方，我的每个念头

每一点意识都带翅膀

我像这石这土望着飞翔

带着风与光，温暖和凉

 

飞翔中看见大地富有想象

五月雪如白鹭栖树，不带

过多渲染

流动的水，琴一样

静处的水，那是一个姑娘

 

她美丽的裙装围成一个世界

她深潭的眼睛改变方向

 

梅在开放，东南西北像枝上

四个亲密邻居，散发芳香

 

山，听见了吗

听见伏下的胸膛，膝盖手掌

盛满陈酿

 

旋转，不停地旋转卷起多少

延展多少，方能纯然皆有

水既带时光，我无处蘸墨

无处着笔
五、你

 

你的角不如说是天的角

你的嘴不如说是天的嘴

触到我的目光，我感觉苍茫

感觉留行的澄澈在水上

时针不急于走

 

你的印迹不如说是天的印迹

你行至那山，驻足凝望

随阳光而来，又缓缓走进太阳

当夜晚传来你的呼吸

时针还在徜徉

 

你的奔跑不如说是天的奔跑

你奔跑的群里，蝴蝶落在

花上

那只是一个词，一个最宜用于

你奔跑的词——高旷

你的奔跑仿佛是发烟岁月

 

奔腾吧，奔跑吧

这一切正流向何处，一切

正在跟上

我的船去远，我的船到来

我的船载我赶往将留恋的地方
六、一首诗

 

谁种下一首诗，长了多少年

天吹我走，风和大地吹我走

我手把云牵，如叶片片

 

可否感知我的旋转，我的攀升

我身穿星星其实是身穿果实

究竟摇响什么，传来光明

太阳月亮所有的重复都是新生

 

从而并不缺乏绿色红色的本质

一直在你的眼中扩散，在你的眼中分开

万重景，目不暇接

夜晚景中的她低首为你倔强的黑

织做衣裙

 

有树怎能没有鸟儿

天上蓝色是不停的飞旋，天上的

飞旋即是栖息

我佩戴满身鸟鸣，想雪究竟为何

而存

 

风吹我走，吹我的遥望向枝端

我是行进的叶子

我所礼，季节的叩现

我所敬，山的顶端

远非石头和湖的豪宕粗旷所表达

是永不苍老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