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生活（组诗）


 
作者：林成君


 
@痛


不可想象，水的痛
被石头细细咽下
花的痛
有雨来抚慰
 
而我的痛，一直低于庄稼之下
反复地挖出来
又反复地埋下
岁月便在额头挥之不去
没有人，为我的痛
树碑，或者立传



@昆仑山口

 
这个高度，恰好是我
壁立4678米扶摇直上的思念
曾经有一只藏羚羊为我而哭泣
你们去后，我便一直矮到日月山之下
西宁之下
 
我的回忆比风还硬
比沙砾还粗
而那黑色的汗水和血滴
凝成一把黑色的长剑
直刺拉萨，直刺幽邃
往事一声吼，青春的专列便在山下
接待一场雪崩
 
而我只能是一粒挤出诗歌的麦子
被垭口紧紧咬住
又被一片苍茫掼向东南
将记忆细细打磨
 


@晚风

 
她生了，又是一男孩
他为他取名浩天，浩宇，浩瀚……
一大串让孩子的父亲自选
他驾着喜悦，乘着晚风
过了日月山
 
他的诗里，没有外孙的片言只语
只有晚风
只吹行舟
他看见没了花路的溪口
泪就下来了
 
他只喜这如期而生的
晚风

 
@七夕的清晨，鸟鸣被雨水打湿

 
孕雨的清晨
水灵子三声，乌鸦两声，喜鹊拍翅而过，只一声
便息了霎时风，霎时雨
鸟鸣即被露水打湿
 
而我只是一个早起的人
祈祷和平和夜晚明亮的爱情
纵然句子邋遢
意象枯涩
却记得所有的忧伤
牛毛一般细细
彻夜淅沥而下
仿佛来自大宋某人细细的吟咏
竟自汇而成流
 
我只怕第一片叶子随风而逝
落地成泥
只怕更多的心事，与这个季节合拍
任指间的光阴成了腐骨
 
我想拽住偶尔的阳光
给每个亲人沐浴，焚香
铺一条通天路
将风景绘出原来的样子
不让那些白首的约言
被一声声鸟鸣打湿
 

@秋雨七夕

 
青树，弹去身上的火星
故乡给自己又涂着另一种颜色
乳鸟嘴角的嫩黄被麦子夺走
那些绿草
勉力向上的头
终于为土地而低垂
 
我日日谛听，这秋雷声声
而雨就像入骨之蛆
下得牙痒
疾得心痒
让七夕的我，记不清
这爱情的国度
是世上第几个秋了
 

@浅水湾


河水，一直被石头打磨
不小心便会裸露
浅水粗砾的骨头
 
一只鸭子，背上伏着春驮着夏
身下的红尘浩荡
岸上鸟鸣
柳边风
抒情的不是一般的歌喉
 
是谁，抱着这入眠的春天
投身入水
是你，将这夏秋拖曳成涟漪
被这浅浅的一湾水
题写成句
 
而此刻
浅水湾，只有你
是被七夕惊起的一滩鸥鹭
 


@清白，依然是清白

 
清白，被两支私欲夹在手中
蘸上红尘
便引来无数贪婪
有些罪恶一直藕断丝连
 
此刻我便是一团血浆
看着水晶哭泣
包圆的信仰如月
里面的箴言，启示
或者警吓
被隐喻
美果的馨香亦暗藏
诸河的甘甜亦暗藏
 
而清白，依然是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