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五首）

                               / 陈广德 


悼国真

                                 国真走好！当年我们一起在《山西青年》
                          全国短诗大奖赛上获奖，恍若昨日啊，不想你
                          却携诗归去，叹兮，惋兮！一路走好！
                   
 
还不到冬眠的凄清时分，你走了，
让留下的人，感到一些不该有的冷。
 
是乍暖还寒，让心中的炉火熊熊。
那个特定的拐角，享受了光的折射，
回忆的版本把相邻的章节
融汇成柴薪，一些节奏，吹动
可以飘荡的繁荣。都过去了，
在时间的淘洗之后，逝去，也是
一种完成。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簇拥。以墨写的
汉字，抑或是跳动的音符，
都可能在深潭里搅起曾经的背影。
年轻的潮，以年轻的立场，释放出
已经寂静的感动。
 
不是相逢。依然会用相亲的姿态
怀念可以清澈的迁徙。就像
时间，淡化了一些细节，留下了
不能磨灭的隐隐的痛。
                                        2015.4.26
                    
 

等你
——悼念余光中先生

先于你降落的那场雨，在等你。
雨中的红莲以盛开
在等你。那双应该采莲的手，
拭泪在等你……
等你在莲蕊写下乡愁，等你
在雨中造虹，等你
从姜白石的词中抽出波心荡，
冷月两行，西风十里……

蝉声远，蛙声息。隔着细雨，
时间之外的
表针停在了十点多，先生，
你是在那时嗅到了
清芬，看见了木兰舟么？
那时就是永恒，那时
就有翩翩，和着隔水呼渡的
旋律。

先生啊！你在飞檐上悬着的那颗
星，暗了又亮了，
我在星辉里看见你摇一柄桂桨，
飘进等你的人的怀里……
                                          2017.12.14  
             

去浮云天边的车，带着你走了
          ——悼江一郎
                         
立春刚过，玉米地还不能唰唰地响，
那趟去向浮云天边的
车，突然张开嘴巴，带着你
走了。
 
就像那块有着水光的玻璃，突然
有了水波，一片片。
每一片上都闪烁着诗句，每一片
都抛弃了羁绊，
哗哗地，在风里，奔下了
山坡。
 
乡村的风，
已经为她解开了麻绳。遛狗的人，终于
可以在草地上
热烈地交谈，像熟人一样，相伴着
丢下孤傲和冷艳，
一起去安慰，那些善良的
乞讨者……
 
秋风不再饥饿。
运草车，伴着野薄荷的呼吸，
睡了。
 
只是你……
在春风里抛下我们，和飘下来
还没有被弄脏的
雪，交给光，去闪烁……
           
                               2018.2.7

一场雪
——哭兄长
               
寒冬将尽时，你把一生的刚直，
化作了一场雪。
天堂里的酒，飘洒着白色的
落叶。我看见那管箫，
已蒙尘七年，
再不能连缀出月色。

还有新翻过的书，一页一页
翻过了此生的悲苦，
那颗摇动了
七十四年的钟摆，在九点四十分，
停了。

病床上的床单，
把红尘中的洁白，白出退潮的
样子，让泪水
一遍遍在风中涨潮。
让一双儿女的
抽泣，在梦里出盐。让我
在那时的无言，
都是病句，
纷纷扬扬——世上再无同胞兄长，
再无法喊出一声
“俺哥”……

                                       2018.2.10


那池荷
     ——悼洛夫
                      
那池荷，又一次安静下来，等你
扔过去的那粒
石子，长出一朵温婉的夕阳。

那池荷静静地立在你的身旁，看你
和李贺共饮，让唐宋
元明清一起进入小小的酒杯，
让云雾，擦拭
那晚的月，为这千古一聚而亮。

酒壶空了再灌满，大地裂了
再用丰沛的雨黏上。
而你走了，却让三，一，九，
三，二，一，九十一，
这些数字，含泪关不上窗。

——在荷池中喊你的名字而你的
名字已在窗之外，石榴
还没有成熟，而你的名字，
已在石榴之外，
晚报还没有为你在藤椅中的
千种盹姿起好名字，
而你的名字，已偕鸟
飞过，在雪地的秋千之外……

……雪的眸子，云的
眸子，烟的眸子……
一起在二月初二之后，仰望
天堂，盼那朵白荷，
能掉头回来……

                                     2018.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