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献章（组诗）
文/闫喜峰

融雪成春

假若春天的内心足够强大
便有巨大的闪电，撕开我的衣领
春草里蜗牛惊恐逃离
刚复活的蚂蚁瑟瑟发抖

我用目光的剑劈开道路
为你开启智慧的大门
远方，比远方更远的众神
消弥于低低的乐声里

我为一只不知名的虫子
更改前世，倘若有一天
我饱含泪水得写下逝春的悼词
愿白云褪去，太阳灿烂，一片晴空

桃核

暂且把这艳艳的桃花放下
把这莫名的心事也放下
到陡坡地，几十棵黑瘦
干枯的桃树地里，去找寻前世今生

有，有乌黑的小桃子还挂在枝头
倔强，偶尔一颗咧嘴笑了
我赶紧剥掉被风蚀，被雨浸，被思念的
黑色皮子，褶皱藏有刀子，皮子掉落一地
暗红的桃核蹦跳出来，重见天日
如我的脑袋把思想展露

突然，雨来了，起风了
一瓣桃花落下，我们逃回的途中
暗红的桃核在衣兜里舞蹈
我想，桃核就是这万亩桃花的
前世今生

西梁山

太阳半边脸躲在云后
心便落满花瓣
春天的西梁子像一个娃儿
杏花苞开始绽开

此刻，你定能感知我的思念
一对喜鹊彼此的喳喳叫着
最好的印证，还有
桃花全开了，笑嘻嘻
多像你，风一吹便摇曳身姿
幸福的影子，悄悄爬上树梢
梨花急得跺脚呢

五柳能栽我屋旁吗
      
我会选择一棵，两棵
一直到五棵柳树，栽我屋旁
垂下的柳枝，春风吹拂

一只雀抓住柳枝荡秋千
就像我的儿子抓住我的手臂
也像我小时抓爸爸的手臂
荡来荡去，荡到现在，荡到后来爸爸不在
荡到我也不在，荡到儿子变成一只雀儿

这五棵柳还在，轻轻抚摸老屋的墙壁
像再次抚摸我的脸庞，春风荡漾
另一个人躲在屋里，“好读书，不求甚解……”
                   
坐于半山

川道里的嘈杂声一次比一次剧烈
像某一兄弟手术台上的疼

怀念十年前的下午
在对面深沟里，一个叫
核桃叉的地方，我们就这样坐着
喝酒，聊天，而今，时光去了
我们身体的痛如此剧烈
像爸爸用老锯子截木头

兄弟，你轻点翻身
不然，我的锁子骨也会疼呢

雨夜

一地的雨珠欢快舞蹈
影影绰绰的灯光，一只蚂蚁
安静地蛰伏，许久才抬起疲惫的足
一滴雨打湿眼睛，谣言拍打墙角的雪松
一只斑鸠瑟瑟发抖，多想
让时间慢慢停留
雨再次回到天空
云后来踱到大海
大海回溯到眼泪
眼泪流返他心底

到雨后的山谷去

把地下的虫音挖掘出来
再把甩动头颅的啄木鸟请下来
然后和布谷谈论这雨中夹杂的冰雹
摆开桌子，泡好茶
来听阳光顺着云边滑落的声音

久渴的土地张大嘴巴
摇曳的麦子抽穗吐芳
抬头的玉米扎深根须
但，最怕这暴雨中夹杂的冰雹
是子弹，射伤幼小的心灵

若真有白色子弹，山谷阴冷
鸟儿惊心，花儿溅泪
土地悄悄把刚流出的泪咽回
人也一样，转过身
揩一把泪，甩到土地上

一河混浊的水
浩浩荡荡开向远方

和我并排走着的孩子

孩子，你温和的脸颊
是昨夜露水抚摸的结果

你和我并排走着
我发现一只顽皮的蝴蝶
在你头顶盘旋翻飞
我教你的射箭技艺你只能
射落一朵花，后天
将要走过的羊群，你能数几只

我们并排走着
我的手触碰到你的身子
晃动一下，像老校长
刚刚敲了一下挂在钟”

孩子，我们并排走着
我还发现你眼睛里
有几只蟋蟀争斗
小时候，和哥哥争斗
你的脸不再红了，可远处的夕阳
再次将脸涂染红了

中午，我突然想拥有一片林子

或许此刻孤独无法排出体外
或许冬天第一摸阳光残存温暖
但我无法虚构一片林子
安放我的灵魂，一只布谷飞跃
一只蓝背的鸟儿唱起第一支歌曲
还是想不出该在这片林子里
躲在那棵树下，抱不抱猎枪
是否气喘吁吁，或皮鞋进满雨水
没到过一个真正林子的我
我的想象其实虚无飘渺
直至我告诉同伴时，他们笑我
确实需要一个能听我诉说想象的人
和能安放我寂寞灵魂的林子

云台山，月落

霜已越积越厚，星星点点的菊，已近枯萎
早起，圆月离云台山越来越近，要落了

每走上西梁山，远眺，云台山似布达拉宫
安静，寂寞，空守一院落叶，扫落叶的人
老了，像浑身长满瘤疤的一截木头，目光呆滞
佛，也安静的守着他身上的尘土，等一日
信众再次上山，磬，铙，钵依次欢快歌唱

就在此刻，满川的霜淹没了动物们的脚印
河边经过，突然感觉六月的洪水漫过来
汹涌澎湃，气势浩荡，从眼睛里流过
月还在云台山的屋顶，依然那么圆，那么大
川道里早有一群人，一群羊，一辆辆车涌动

冬的傍晚

安静的林子里，一朵残雪
轻跨过那棵倒下的椿树
兔子脚印，天还没闭上眼睛
凛冽的风吻向大地

川道里早已安静
妈妈的热炕，红色的胎记
太奶奶颤抖的手捂紧被角
鲜嫩的婴儿小嘴

那些年，冬的傍晚
大地这艘船上晃荡着
戏子粗声吼叫，二胡凄美的绝唱
如今，暗红幻化为耀眼，人却少了

人哪儿去了，城里
能有大关山深处冬的傍晚吗？

闫喜峰，82年生。甘肃张家川人，有诗歌发表于《散文诗》《北方作家》《西部诗风暴》《阿阳流韵》《秦风雅颂》《天水日报》《天水文学》《西部诗报》《华夏诗报》《轨道诗刊》《陇原走笔》《大地湾文学》《铁城之声》《关山文艺》，编辑《天水诗歌双年展》两次，张川组稿人。有诗歌及散文诗入选各种选集。

通联：甘肃天水张家川县大阳镇中心小学
电话：139938466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