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史诗之七十一：

我真是这条百感交集的老街？


搭错神经了吧，我境遇还不如你们
一个喷嚏，足以让我的残年风烛熄灭
我不是省委书记、省长
不是你们翘首以待的星星月亮
充其量只算作铁马秋风大散关的遗存
一个濒危物种，扶起自己
比扶起千年老街更难

你们盼拆迁，我也等回炉
你古风纯朴的民居芳华褪尽了
可以保留地名，我重新投胎
身份证不再是“3206”开头
觅不到前世的蛛丝蚂迹
我这可移动的，遗留问题比你们多

你们从风姿绰约坚定不移地
沦落到东倒西歪，忍泪失声问拆迁
执手相看，别在门板墙壁上哭天喊地了
这潮湿拥挤、甚至肮脏，倒不是
我寒蝉凄切，连上帝也束手无策 

我决非生下来就老年斑、鱼尾纹
一脸沧桑如目光呆滞的干瘪老太
曾经鲜嫩细腻皙白、看一眼
也神清气爽的少女，如今人迹罕至
一条干涸的小河，一棵岁月撕碎的胡杨
燃烧的火焰湮没于地平线下了

老街和我，正巴望一次脱胎换骨的
“征收”，我只是担心投胎后
也许叫赵小红钱大勇，可能是性格粗鲁的
孙彬彬，或者腼腆多情的李彩照
最大的概率国籍肤色更新了
成为35年后的巴黎画家或45年后的
美国总统。还会爱上维吾尔姑娘
或温柔的朝鲜女人

我改了内存又换了外壳
找不到旧我与新我的必然联系
老街改造有拆迁协议、补偿协议
“钓鱼台”“饮马巷”“六角井”的
路名当遗产保护下来
我投胎手续是阎王暗箱操作
来世是谁？一点依据也找不到

比如，每一次赏心亭栏杆拍遍时
明明感应到我的前世是辛弃疾
尤其小时候一碰宋词，立马
“昨夜松边醉倒”，可惜却拿不出
书面证据。这次决不犯傻
签订“死亡协议”“投胎协议”时
至少要确定下辈子的姓氏补偿
条件谈不拢，决不”引刀成一快” 
死不了就不死，还不行么

         2018.8.8——30.于秦淮河畔（柳叶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