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年前：大禹治水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唐】李白《公无渡河》

鸣铳。献贡。敬香。钟乐。祭酒。诵文
肃立大禹陵，我虔诚拜谒华夏文明先祖
思绪洄游到比夏朝更加老火的蛮荒时代
禹会诸侯，巡守大越
篆体文字，镌刻着治水英雄血浆的沸点
我悄悄补白自黄河流向东海的一条泄洪虚线

泱泱华夏，浊浪排空。黄河滔滔，咆哮莽莽昆仑
哀鸿遍野，流民如蚁。误食梅天之水的布谷鸟
有家难归，把洪水吞噬的消息叼来叼去
女娲炼石补缀天穹时
身披俪皮肩背斗笠的大禹闪亮登场
庞大的叙事中，拾掇抗洪、救赎、治理的情节
越五岳，跨九州，串联起江河湖海
风一样的男子，魁梧于《山海经》的卷首

收编难民、河伯、天鹿、龙马
摆下徒手相搏九条蛟龙的竞技场
摊开河洛图，直戳定海针，挥舞开山斧
以准绳、规矩缜密订正大自然的笔误
古铜色的剽悍，让黄浊逊色三分
因势利导，删繁就简，欲擒故纵，引洪入海
血性比黄河水更汹涌，骨气比禹王斧更硬正

“身执耒锸，以为民先。”
将漂洗了又漂洗的赤诚自我剖析
石屋中不灭的松明灯，是涂山氏依闾盼归的泪花
在黄河的黄与东海的蓝之间，调和温婉的过度色

让溃烂了的江山收口结痂，一个疗程13年
刷拉拉次第铺陈华夏立国的卷轴
踉踉跄跄，平平仄仄。大禹把韵脚掷在海滨山巅
锚固初心。站起来是石碑，躺下来是灯塔
会稽山：中华文明滥觞的驿站。端坐成垂帘听政的祖母
一种在洪水中浸泡氤氲日久的家风
大大咧咧地掷给姒姓子嗣传宗接后，薪火传承


500年前：天泉证道
百战归来白发新，青山从此作闲人。
——【宋】王守仁《归兴二首》

若耶溪潺潺，宛委山青青。道教第11洞天裸露一半玄机
我穿越一撇雾霭一捺烟雨，前来心学的发源地
不奢望出世为仙，不期冀入世为圣
捡拾一块黯淡了火花的石头作镇纸
只饱蘸一笔碧霞池水，努力把“人”字写得方方正正
把瓜子一般的“点”划慎严撒落“心”上和左右

千年儒学脉象紊乱，涂抹点滴紫药水无济于事
必须端出一副化学反应釜中的猛药，败毒去湿
王守仁的长剑撑起大明王朝瞌睡的单眼皮
新构建的经学思想体系，校正程朱理学跑偏了的孔孟之道

南镇庙的花树作喻体，在“心”之内外开败枯荣
理辩的脉络越发浅显透彻
万山丛薄，龙场悟道。遭贬谪的驿丞心容则容
破山中贼易，当破；灭心中贼难，需知难而上

月朗朗，泉泠泠。风习习，桥悠悠
荷叶和彻夜未眠的青蛙窥听证道，懵懵懂懂
知与行的长度如何度量，善与恶的界限怎样划分？
二徒侍立。接受师尊临行前的加持
“四句教”煲儒释道于一锅，袅袅
中国儒学的光辉，阳明思想日臻圆熟

脱下官袍，卸落风尘，以肺疾为借口，将心偏安于
新建伯府。用乡愁和哲学喂养越发丰腴的家园
《传习录》出色完成了古典哲学最璀璨的拼图
兰花随风吹草动，被和糯的吴语和酒气撩得蠢蠢欲动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士大夫修齐治平典范的背影里
凹凸着知行合一的脸谱和铮亮的心学光芒

40年间：风云激荡潮涌
堤长水阔家何处，十里荷花分外香。
——【明】徐渭《镜湖竹枝词》

我收到鉴湖一朵荷花的邀约，接受激荡绍兴的征集
以律诗缅怀上古，用现代诗歌咏嫩生生的改革开放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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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链接4000多年前的治水精神
与500年前阳明思想的DNA美丽邂逅
和盛世里陈了40年的花雕酒，缘定有一次拥抱
烫一壶吴侬软语，结伴。蹚一条原本没有的路

陶瓷、茶叶、丝绸：圆嘟嘟的收成
祥云一般绚丽的布匹，东方风来，熨帖平整
游走绍兴，在一匹锦缎里，触摸丝绸之路的柔滑质感
在一面铜镜中，擦拭剑拔弩张的动静
信步鉴湖。静观八百里水霭气如何写生澎湃的浑圆
一砚秋色，暗示羊毫湖笔风生水起
点点湖光，把越州的底片勤勉冲洗

米酒一碗，茴香豆若干。不使侠肝义胆相忘
在鉴湖，在江湖气浓重的取水口
我把一首诗洗白擦亮涤净。每一滴水都眨巴着
绍兴的光泽。三味书屋的老酵膨化大学城的馒头
隶书一般凝重的两撇胡子。鲁迅围成简陋的篱笆墙
把鲁镇士绅和乡间农人俱鱼干一般剖腹晾晒

“五水同治”“三改一拆”“八八战略”“两山”理念
越州古城坐拥明山秀水。或激扬文字，或浪遏飞舟
绍兴“北进西联东拓南闲”舒舒筋骨。高速、高铁四通八达
镜湖新区、袍江新区、滨海新城春笋般崛起
兰亭的骚客，南宋的词人，足智多谋的绍兴师爷
蕙质兰心的纱村姑，以及“貂裘换酒也堪豪”的鉴湖女侠
面对盛世气度，古都风范，愣是不敢相认

在樱花节、桃花节、风筝节、书法节、黄酒节的深处
我揭下红盖头的古越州，溅起喜极而泣的文字
把相思柔柔地泡在灵秀江南温润的词牌里
新世纪的“天下第一行书”，其疏朗俊秀远胜
“永和九年”。绍兴气象，点燃世界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