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史诗之三十四：
 
小镇上，我找不到一个酒朋诗侣


今天，磨磨蹭蹭了
38年的活计，搜肠刮肚一个月
倾其所有：汗渍、脂肪、智慧、眼袋
都摔进砖坯，我大脑空了、胃肠空了
我摇摇晃晃奔到楼顶上，在小镇
最高的楼顶上，振臂高呼
《我的亲娘》脱稿了！交给上帝发表吧
让每一颗星星成为热情的朗读者
让暗中的村镇乃至一线城市振聋发聩

我饥肠辘辘，真想冲到大街上
认领一个人，点头之交的也行
拉来喝酒，大呼小叫两句，放松一下
哪怕不合时宜的尖叫，不是吹的
我的诗照亮你的心灵，正好喝大口的
酒，浇浇身体角落的灰尘
有人来叽叽喳喳，你一杯我一杯
总比一个人对着镜子有趣

曹子建最好，他不在乎诗
又不在乎酒，他老爸是对酒当歌的祖宗
可惜他见了洛神，脚就不听使唤了
陶渊明秋季歉收，曹雪芹写红楼梦有点
像捉虱子，实质是不给面子
推托说外面空气污染
以前小镇上几个之乎哉也的
一一去大胡子那儿聆听
“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了
用红笔画着着重号，手机关了
一副修成正果的架势

能和我觥筹交错的一个不剩了
县城有两个八拜之交的，去喊人家
不见得坐在椅子上等你，我脱稿了
说不定人家在苦思冥想
刚有点灵感，铃声一响
搅糊了隐隐约约的思路
目中无人的姑娘，头埋在微信上
才不稀罕米酒。用扫帚扫一扫世间
喝酒的人满地爬的都有，却不看书
更不摇头晃脑读诗，玉宇澄清的
《诗刊》《诗选刊》《扬子江诗刊》
这些精神高地上，寸草不生
汪伦宁可买大众化的酒，也不犯傻
同学同事邻居，见诗人就头疼
我在芸芸众生中孤独了

可怕的孤独，找不到一个
说话的对象，连水龙头坏了
太阳能热水器松了螺丝，哪怕挪一下
沙发，换个灯管，曾经门靠门一喊
如今家家戒备森严，鸡毛蒜皮也商业化了
换把钥匙、捅个马桶，八抬大轿
把专业人员请来了，也不与我说话
怕说漏嘴露馅，拿了钱一溜烟走了
我喊他喝酒，以为拖住他
查什么资格证操作证

平庸比孤独更可怕
平庸者居然找不到平庸者
白白拉人家喝酒，人家疑三惑四
以为阴谋，就象我有一次送诗集给人
对方反而说我额头烫得厉害
平庸肯定不是好事！你看，我平庸
哪儿都不要，成了自己的累赘
有高度的，出类拔萃的，上帝提拔了
有深度的，阎王召去当智库了
有宽度的，呼风唤雨，龙王那里
大显身手了；即使横七竖八的“低保”
官衙当爷们服侍呢。我什么都不是
医院不找我，找了也没用
我不吃药不打针，不能为他们餐桌
多一只烧鸡。我爱读书，珍藏本的
《四书五经》翻一辈子，书店恨不能
把我捅了；我贪点杯中之物
只是家酿的米酒，茅台、宜宾酒厂
每天有买一赠一的优惠，我不接电话
是没听完就挂了。你说，我能有
酒朋诗侣么？活着没人喜欢
死了，火葬场也赚不了我的钱
我器官和遗体捐献了，骨灰盒也不要

我抱怨找不到一个精神消费者
别人还抱怨捉不到一个物质消费者
不是吗，我喝酒，酒店快哭了
连交警在门口守株待兔，也罚不了
我的款，我喝得酩酊大醉
天子呼来不上船，更不会酒驾

一个人喝，一个人摆摆龙门阵
实在扫兴。哟，有了
他们到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我也有，我有布格罗精妙绝伦的
还有提香，到这两人的油画中
点头哈腰，做个奴才也值得
白蒲茶干、花生米、羊肉、牛肉
下酒最好。有《众多的丘比特》把盏
在《乌尔比诺的维纳斯》前沉醉
可惜我没有预约，半小时前
我也不知道今天史诗脱稿
自己将犒赏自己

          2018．1．1．——9.                   
于如泰河畔、三畏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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