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四章（组诗）

鉴湖

传说中，一个远古的男人
在这里铸造了一面硕大的铜镜
他揽镜自照，看见一座山的峥嵘
照自己的妻子，看见一潭水的清柔
照自己的孩子们，看见刀耕火种，万马奔腾……

五更的月色，抚慰一枕凄然
一叶扁舟在这里驶入陆放翁的梦乡
“揽衣独立镜湖边”，诗人的豪迈与孤独
唯有这一湖浩浩汤汤的鉴湖水懂得

一滴血，可以染红一个馒头
一颗头颅，能否唤醒沉睡的山河大地
一个芳华的女子在这里穿上戎装，从容赴死
鉴湖女侠的身躯里，流淌着一湖激荡的秋水

就让我们痛饮一大碗吧
这以鉴湖之水酿成的黄酒
祭奠逝去的英灵，同时在心里再一次确认
我们，这诗的民族，也是战斗的民族
我们，心里泛着水的柔波，也涌动着血的岩浆

兰亭

越王勾践种下的兰草，早已
无从寻觅。或许曲水流觞的甘醇
就源自那一缕兰草的馨香，在风中
氤氲而来的还有洒落兰亭的点点墨香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兰亭立于水中，飞起的檐角如长袖
舞向长空，演绎着那如歌似梦的魏晋风流
茂林修竹中， 天下第一行书的故事还在流传

几只白鹅在鹅池中游弋着
总有人想要参悟
一只鹅身上深藏的永字八法
其实，一代书圣所爱的是那与世无争的从容
那神情，像极了当年他在东床坦腹读书时的样子

鲁迅故居

百草园里，菜畦依旧碧绿
偶尔确也能看见蜜蜂和蝴蝶
没有见到的却还有很多，叫天子、蜈蚣
斑蝥、何首乌、覆盆子……都哪里去了呢

三味书屋里依然摆放着古旧的课桌
却听不到背诵《论语》的声音了
也听不到老先生打手板的声音了
而那个偷偷描摹《荡寇志》绣像的少年去哪了呢

周家的老宅大约还是保留着原样子
那个为配齐一个药方行色匆匆的少年
出入药铺，又在田间地头苦寻
一对原配的蟋蟀
今天，他也不见了身影……

柯岩

石头可以立地成佛。也可以
在水上开出一朵莲花
每一枚莲子都在微笑
这微笑就是世间善的要义

石头也可以是云的骨头
云散去，骨头还兀自立着
任凭风吹雨打，耸入天际有多高
埋入地底就有多深

云骨将倒影送给了水，水也就有了骨
行于水中乌篷船的一柄橹，也就有了骨
或许，鲁迅文章中倔强的风骨
与这屹立千年的云骨之间
有着某种神秘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