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家那座山依赖庙呼吸
从我懂事的年龄挺胸收腹
耷拉枯萎脑袋闭目思过
山脚下土裹多年前的痛苦
洪水早已冲垮山的轮廓
山变成了当年瘸腿的骆驼
拉生锈犁铧夯半亩旱田
一遍又一遍掀翻那道梁坎
然后侧躺仰卧咀嚼盐巴
揪住爷爷奶奶的耳朵昏睡
     （二）
自从姥爷拓荒悻然离逝
我就当上了山里乖巧的娃
站在山光秃秃怀里撒尿
秋来婉转山沉默纹丝未动
雷声划过偶尔震耳欲聋
山娇生惯养招惹是非女人
脱光身子指桑骂槐洗澡
老黄牛站在树底纳凉反刍
恨山荒芜阻挡它的去路
无论含情的种子怎么发芽
到头来只能收割一茬草
      （三）
山孤僻犯了风雪交加脾气
开春除了刮凛冽的北风
半夜飘起冻肿手脚的雪花
像一个稻草人守望夜空
冷若冰霜站直了土崩瓦裂
壕沟渠道已掉光了门牙
居住过半辈子打光棍三叔
他喜欢王寡妇卸磨杀驴
临死守穷怀揣冰冷的镰刀
咬牙切齿躺进棺材剜月
留下一杆呛人肺腹旱烟枪
熏黄全村人饥饿的嘴脸
      （四）
山不说话山像团庄哑巴
只养一群羊啃食沙河石头
时常呆若木鸡喝醉卧倒
我掏半山腰麻雀孵烫的蛋
跑到离山很近很近地方
偷看恋乡的女子半夜逃婚
听二爷讲不结果子的树
明白不生娃的女人就是骡子
虽然活蹦乱跳跟狐狸交配
临了还是在烧红的锅底煎熬
它们都是些半死不活孽种
      （五）
若干年后山掉换了位置
在我思乡的路上左右摇晃
雨水泛滥周围长满柴秧
树大根深丰收的庄稼迷人
恋山时碰见熟悉的小鸟
它们陪伴娘坟堆鸣翠杨柳
唤醒山花烂漫色泽粉尘
我跪地烧纸天高云淡乌鸦
飞来寡喊祖先残缺名字
呵斥我手捧黄土情绪低落
俯下身去顿感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