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外六首）

立秋之后，蒿草矮了下来
鹰整天盘旋在天空，急于来一次捕猎

天地间，万物开始凋零
树叶在鸟鸣中渐渐有了重量

麦浪涌，镰刀闪着寒光
并未停止对麦芒的针锋相对

窗下的鸡冠花开得正红
就要掀开露水的外衣

白露

鸿雁南飞。玄鸟北归。一只
从《诗经》里飞出
另一只从你的眼中飞出

露珠挂在草尖、树叶和南瓜秧上
蝉鸣渐弱，群鸟开始储备冬月之养

你也穿上秋衣。管住了秋凉
管住了荒村秋色，听得见
落叶间的寒声

暮色

暮色潜入村庄，乡愁就轻了许多
吹过丘壑的晚风，也吹过我的秋波
田野里的蟋蟀飞得那么迅疾
或许它察觉到，秋风凉了

原谅我又一次提及秋，提及秋风
说起秦直道的薄霜覆盖了月影
铁蹄声远。阴山披着一件皂衣
围炉取暖

那跳动的火焰，有暮色沉沉
有蒙恬轻轻咳出的尘世

瓦解

匍匐于大地，仰望星空
夜披着黑大氅，像做了亏心事
迅疾地隐没在群山之中

蚂蚁转动复眼，从漆黑的
洞穴爬出。星空寂寂
但我相信，闪烁的石头能感受到
燃烧，不过是一粒沙
瓦解成更小的一粒，有隐隐的痛

狗尾巴草

暮晚。青山拥抱着夕阳
原谅了这棵
弯腰低头的狗尾巴草

我站在院里看夜空
那些毫无倦意的星子，企图
占领我身体里的虚无

那么多的草，已退回暮秋深处
飞溅的草籽，在白露为霜的子夜
与星子谈论：狗尾巴草的想入非非

沉鱼落雁

天空，是倒垂下来的海
被苍绿而茂盛的水草抬高的
迷路的羔羊，三五成群
从海的深处进进出出
仿佛在传递出沉鱼的秘密

大雁，在天空游弋
一只、两只、三只，秋风一吹
噙住深褐色的黄昏

男人撒开手中的网
一网下去， 星光和雁鸣
把沉鱼拉出水

山楂树

红，似火。隐在绿叶间张望
一只秋蝉鸣低了暮色，抬高了红颜
亿万星星之火啊，托举起
山峦，沙漠，土壤和茫茫戈壁

一簇簇醬红，烧得我打了一个趔趄
在黄昏，埋在身体里的澎湃
需用天空的辽阔，大漠的苍茫
去点燃。烈焰站成一颗颗
安静地说出孕育之苦，心跳之痛

你可以看清勇敢的红，忠心的红
那么与众不同的红。如果上苍默许
真想邀你，纵身一跃
为爱来一次彻底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