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会稽山上（组诗）
 傅辕

引子

禹封会稽，十三年疏浚驯服了流水
谷物有了着床的土壤，百鸟有了安巢的林木
春秋四季规律了轮替，炊烟升腾，繁衍生息
沧桑岁月之河
流淌了四千年
四千年的时光，高古悠远
四千年楼船商旅草青叶黄湮灭在历史中
留下来一座山、一座庙宇、一座古城
江水绕着，星光辉映
姿容华贵，骨骼刚凛


一

会稽。这个拗口高冷的名字
是绍兴的乳名
是绍兴的根魂
漫野的水患安顿了下来
是应该有一个宏大的仪式
来犒劳经年不休的劳顿
上古的场景无从揣摩记忆
好在司马迁，用虔诚敬仰的笔写进了《史记》
古老的绍兴，站立在岁月的荣光里


水，酿成了琼浆，研磨成了砚色
让一枝狼毫金钩银划写尽秋水长天
只到今天，那幅泛黄的临摹本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
我向往着在山下的湖边运笔写诗
每一个词语，仿佛站成一排排的水鸟
它们看得见，从春秋汉唐荡过来的秋千
我热爱它们古老的出处
正如会稽的山水，古老风雅灵秀豪迈



会稽山，这只锦簇的花篮
被炊烟提着，被春月提着
我看见炊烟在远处弯曲，升向太阳
我向往在鉴湖边上结成一处草庐
在虫吟与雷霆，在浆流和稼穑里
我伴同青青的茅草，以匍匐的姿态
朝向山岭上的花卉、庙宇、祭堂
一寸寸地觐拜，幸福地生长


二

绍兴。清亮悠柔的水里，浇铸着一副骨架
铁骨铮铮站立成檩直的脊梁
支撑起一个民族倾颓的国纲
那个留着墨隶胡须的男人
那个弃医从文捉笔成刀的男人
撇捺刚劲镂刻去骨子上的尘垢
精神明亮的唤醒了一个沉睡的国家
世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今天，我们还在这样践行


一百年前的那个五月
当中华民国政府接过那页薄薄的辞呈
军靴在石板路上嗒嗒作响，警棍在空中挥舞
北京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那份辞呈上的落款人，叫蔡元培
他从绍兴府走到北京城
秀才，举人，进士到翰林
翰林顶戴上的花翎在一个冬季凋落
而求索的脚步向西方一踏
这位腹笥充盈的取经人
淬炼成思想自由兼容并包
在一个昏盹的国度里布道，发芽
晦暗里又明亮了一座灯盏
此后，书声琅琅，薪火相传


三

绍兴，注定是一座神秘的城市
琥珀色的老酒，浓香馥郁
酒入豪肠，绣口一吐便万千气象
七分化作剑气，三分凝成月光


勾践箪醪劳师的那条河流
至今还在《春秋》里流淌
八大山人醉颠泼墨的画作
被后人膜拜奉为殿堂
鉴湖边那位水柔的女子
不叫龙泉壁上鸣的英姿
让历史记载永世怀想


绍兴，水木清明风华旖旎
政史经哲，一时多少豪杰
性情如酒，不掺一假本味真
仁厚如酒，沧桑阅尽家国情
从此，总有一支支吴语口音的曲调
伴随着兰花绽放的幽香
在绍兴的上空放歌传唱
那些情怀炽热的脸庞
总在我们心头上聚焦  回放


四

绍兴，这一片钟灵毓秀的土地
承载着后人的膜拜和敬仰
每一回带来，总都诗兴遄飞情思清爽
思绪有如一叶扁舟
就这样在滔滔的长河里划动徜徉


今天，我们站在会稽山上
俯瞰山下的湖泊平畴，城镇和乡庄
映入眼帘的，不仅仅是一幅水墨，两瞳清波
穿梭的人流车辆和田塍上弥漫的谷香
富饶而安详
新时代奋进的序曲融入进一带一路的宏响
奔腾不息的真理和良知
在壮阔东方潮的求索里
随着时空流转
定然会铸就锦绣斑斓的范本
坦荡地铺展在绍兴这一片灵秀的大地上